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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南织不用再跟在江祀初的身边了,那些朝臣三天两头地来提醒江祀初南织女扮男装欺君的罪名。

  江祀初没有办法,只能象征性地先将南织给关了起来,准备好好地讨论一下怎么定这个欺君之罪。

  对此南织表示并没有什么异议,假扮南辰的这些年,她也算了解一些朝堂的局势。

  江祀初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可是在朝堂上,大家都是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

  稍有不慎,江祀初就会被那些人逮着把柄不放。

  将南织关起来只是暂时的,毕竟南织很清楚,江祀初不可能真的因为这欺君之罪就将自己刺死了。

  而江祀初会如何解决,也在南织的思考当中。

  南织觉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打几鞭子警告一番,然后被收回江祀初之前的赏赐和荣誉。

  然而这一次,却是南织失策了,在关了几天之后,江祀初就将自己放了。

  她什么罪和苦也没有受到,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被放了出来,之前假扮南辰所获得的荣耀和赏赐,依旧赋予在了死去的南辰身上。

  南织就这样回到了南家,走之前甚至没有见过江祀初一面。

  回去的马车上,南织有些困惑,并非是她怀疑江祀初,而是那些揪住自己事情不放的朝臣们,恨不得因为这件事情再将南家贬上一贬,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息事宁人的。

  到最后,南织只能将这件事情归结于江祀初可能又是顶着被那些朝臣教训和弹劾的压力,才将自己无罪释放的。

  回到南家,第一个人见到的是南老将军。

  他站在门口,不管是样貌还是身影,都比南织进宫之前苍老了不少。

  看见南织,什么责怪的话也没有说,只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回来就好,以后,就留在南家吧。”

  南老将军说完这句话就回去了,双手负在身后,背影佝偻着,垂垂老朽而已。

  南织不知为何觉得眼睛有些酸痛,如今的局面是她没有想到的。

  虽然终究知道自己不可能假扮南辰一辈子,可是这才两年的时间,就已经被发现。

  她忽然想起了当初去找祖父时信誓旦旦说的话。

  光复南家,她一个女子,当真是做不到。

  平静的几个月过去,南织虽然离开了朝堂和王宫,却也时刻关注着朝堂上的消息。

  生怕会有自己被拆穿身份的后续事情传出,江祀初又要面临各方压力等等。

  然而出乎南织意料的是,并没有。

  江祀初压下了这件事情,并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众人相信了他又重用了南家的小将军,并且将他秘密地派去了齐国某个战乱的地方镇压作战。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南织甚至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事情。

  南辰去世的消息会逐渐地从南家传出去,不过名义并不是因为在一次偷袭当中死去,而是战死沙场。

  这是江祀初给予南家最后一点的荣光,让曾经齐国最年轻的小将军,就算是死,也死在了他保家卫国,为之骄傲的战场上。

  “南辰小将军的葬礼办的十分的隆重,还有齐候君的亲自抚慰以及齐国的百姓哀悼。

  事情虽然有些突然,但是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南织假扮他哥哥的事情,除了那几个朝臣,也没有人提起过,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

  而这其中的原因,我想,除了江祀初,确实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南家只剩下了一个年迈的南老将军和一个身为女子的南织,最后南家的结果会是怎样,所有人都能够想象的出来。

  曾经满身荣光的南府,最终还是没落了,并且会在不久后的将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但是南家好歹曾经也是齐国保家卫国的英雄,在齐国百姓的眼中,虽然南家没落了,但是江祀初为了抚慰南家,会将南织娶进宫也不足为奇。

  然而,南织进宫的这件事情,却并不是像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冬天来的时候,齐国一年一度的祭祀典礼又要开始了。

  只不过今年的不同的是,典礼上的名单,并没有南家,朝堂上的不少朝臣都注意到了,却各自心照不宣。

  南织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就算往年送了消息和旨意过来,南家都是能避就避的,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典礼上面了。

  今天冬天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南织却打算在典礼之后去齐云寺看看,不为什么,只是为南老将军祈福请愿。

  南老将军的身体自入冬以来便很不好,频繁生病,时间一久,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日渐地消瘦了下去,到最后,只能躺在床上。

  南织是看着南老将军渐渐地消沉下去的,曾经精神矍铄的老者,如今也变成了这缠绵病榻的枯槁老人。

  南府中请来的大夫每次离开前都是沉默的摇头的,脸上一副沉重和惋惜的表情。

  这表情逐渐感染到了府中的人,连带着府中的下人都是一副沉重兮兮的样子。

  南织自然知道大夫的摇头代表着什么意思,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沉默不说话。

  将人送走了之后,便转身回了南老将军的屋子,跪在他的床前,咬着唇忍着泪。

  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南老将军已到了天命之时,药石无用,南织最后求神拜佛,可见走投无路了。

  江祀初在齐云寺见到南织的时候,看见她越发消瘦的小脸,皱紧了眉头。

  南织倒是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祀初,她已经尽量挑着人少的时间来了。

  一时之间,她就站在那里,和江祀初对望着。

  江祀初朝着她走过来,南织就低下了头,直到鼻间忽然闯进了一股清冽的气息,南织垂下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片玄色的衣角和黑色的靴子。

  “你怎么在这?”

  耳畔忽然想起疑惑且冷淡的声音,南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面前的人说道,

  “怎么受了这么多?”

  这回声音带着不悦和责备,南织抿唇,鼻头却是一酸,依旧沉默着不说话。

  最后是江祀初送南织回去的,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相对无言,其他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

  但恍惚让南织觉得,好像就是在昨天一样。

  她什么都没有对江祀初说,但是江祀初手中的眼线这样的多,自然能够查到南织如此的原因。

  “南府老将军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大殿中燃着静心凝神的香料,虽然已经入冬,但是殿中却点了地龙和取暖的炭火。

  书房很安静,一旁的灯架上刚刚换上了崭新的蜡烛,明亮的烛光在灯笼纸的渲染下朦胧出一圈一圈的光晕,不太真切,像是人的眼睛看花了所致。

  会得到这个消息,年轻的侯君其实并不意外,这已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到,他却有些茫然地沉默了下来。

  墨色的眼瞳里凝着浓色的黑雾,眼神竟然有些怅惘和担忧。

  南老将军要是去世了,那南织怎么办?

  这天夜里,齐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也是今年的初雪。

  南家的院子都安安静静地,没有看见几处灯火,自从南家人口凋零之后,南家点灯的数量都少了很多。

  落了近乎一个时辰的雪,房檐上和屋角上都积了一层雪,不算厚,但是也不算薄。

  深冬寒夜萧瑟凄凉,南织靠在庭院廊下的柱子上,眼神里尽是迷茫,双眸模糊地找不到任何焦距。

  有不少的细雪流霜飘在了她的脸上和头发上,落到脸上时,冰冰凉凉的。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敲击棒竹的声音,南织心一惊,立刻回神朝着远离院外跑去。

  小路上积了雪,踩上上面有滑溜溜的感觉。

  南织一个不察,摔在地上的时候,双手正好撑在雪地上,触手便是冰凉和疼痛。

  还没回神,一双靴子和玄色的衣襟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南织抬头去看来人,后者伸出了手递给她。

  “起来。”

  江祀初的掌心温暖,握着南织的手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

  南织没站稳,江祀初便伸出另一只手扶着她。

  这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空中流霜细雪如同天光倾泻流露。

  江祀初将南织揽在了怀中。

  这天夜里,齐国的侯君瞒着所有的人来了南府,并且去见了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南老将军。

  也不知道那天夜里齐候君和南老将军说了些什么。

  江祀初出来的时候,看见南织一脸担忧地站在长廊下,精致雪白的小脸有些憔悴,身上裹着江祀初的锦裘披风。

  看见江祀初时,南织转过了身,一双雪色透亮的眼睛又大又圆,内里是当初江祀初在宫外见她时的不安和紧张。

  江祀初朝着她走去过,伸手抚去了她头顶上染上的细雪。

  南织低下头,本有些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些精气神,她沉默,看起来温顺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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