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快些！快些！今儿个是沈家二公子娶媳妇！走慢了可就没喜糖吃了！”一扎着冲天辫的小娃娃咋咋呼呼吆喝着身后的伙伴，边跑边回头看两眼。

        “谁谁谁！娶得哪家新娘子呀？”身后的小伙伴紧赶慢赶追着前边的小娃娃。

        “淮阴来的林家大小姐！林照蕖！”冲天辫的小娃娃弯腰捡起迎新队伍洒在地上的喜糖，甜滋滋的笑。

        沈府内张灯结彩、宾客满贯，拜堂的大堂内老太太穿着一身紫红色的吉服，看着面前一对璧人，笑得直合不拢嘴。沈家大公子着一身竹青色圆领大袖衫端坐在位，看上去端肃雅致威严难近，嘴角微微勾起难藏心中的高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好！！！”“送入洞房！！！送入洞房！！”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带头鼓掌喝彩，林照蕖听到起哄声红盖头下的小脸辣的烫人，沈兴书近前一步环住林照蕖的腰，暗中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宽慰，笑骂道：“泼皮猴子！！我家娘子都要羞到地下去了，快快闭嘴！”

        林照蕖被人拥着入了婚房，新郎沈兴书在外头敬酒，房中只有她和陪嫁的丫鬟小蜻小蜓。

        “小姐，你可饿了？”小蜻年长些，平时也多顾着林照蕖，来之前家中嬷嬷给了她一盒糕饼，嘱咐她等小姐什么时候饿了就拿出来垫垫肚子。

        “饿倒是不饿，只是……小蜻小蜓，我还是觉得怪，我竟已经嫁人了？像是做了一场梦，稀里糊涂的来顺天府，稀里糊涂的相看，稀里糊涂的嫁人……”林照蕖绞着手指，只觉得心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脑子晕乎乎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小蜓嘻嘻一笑“小姐莫怕，有我们俩陪着小姐呢。姑爷家中婆母公爹都早早去了，只有一个老太太和大伯哥，我看着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蔼的很，想来是好想与的。”小蜻紧忙捂住小蜓的嘴“这个时候提公婆做什么，叫人听见了白落口舌！”

        小蜓忙捂住嘴，挤眉弄眼嘿嘿憨笑。

        “你们是从小就跟着我的，大伯哥现已是詹事府少詹事，比我爹的官还要高上一些，夫君已过乡试，明年春闱必是会参加，沈府不比林家小门小户，听说今日厅上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正品大官，照拂的都是大伯哥的面子。我们在这家中须得万事留心，多听多看，少说少问，尤其是大房那边，官场利害，一句话的功夫便要卿卿性命，万万马虎不得。”

        林照蕖自小就知她是林家嫡女，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林家，她是林家的门面是林家姊妹的榜样，她必须要步步谨慎处处小心不能丢了林家的名声误了父兄的仕途。

        小蜻小蜓听这话心下有数，连连称是。

        会宾的大厅内，沈兴书拉着他大哥勾肩搭背，脸上两坨红晕快要溢出来，“好大哥你替我看着点吧，这群老古董平时看着一板一眼的竟是比武将还能喝，你再不帮帮我，我今夜怕是洞房都入不得了。”沈兴时拍了拍弟弟日渐宽厚的脊背，勾唇笑道，“知典且去，这里大哥替你撑着。”

        沈兴书心里一喜直呼好大哥！好大哥！随机又变了一副醉的迷不楞登的模样叫到：“别拦着我！来！继续喝！”却边叫边悄悄往婚房走去。

        沈兴时看着弟弟这副鬼机灵的模样也是无奈笑笑，举起盛满酒水的杯盏，回头走向觥筹交错之中。

        另一边沈兴书看身后已没了拉酒劝酒的人，松开搀扶的小厮，摆摆手让他下去，随后自己又整了整衣袍，走到婚房门口清清嗓子，“咳咳。”房内林照蕖和两个小丫环昏昏欲睡，听到这声一下都清醒了。“娘子，我可进来了？”林照蕖忙端坐起来，不敢说话。

        沈兴书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到林照蕖身边，拿起杆子挑了红盖头，那手还有些颤巍巍的。盖头掀开，林照蕖偷偷抬眼看了沈兴书一眼。沈兴书呼吸一簇，眼前娇人两眉弯弯似新月，双眸脉脉含春水，白玉凝脂桃花面，樱桃小口任君撷，弱柳扶风之资，含羞娇怯之情，端庄贤淑面，宜家宜室身，沈兴书一时看呆了。

        转头张望小蜻小蜓早不知何时默默退了下去，沈兴书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交杯酒与林照蕖交手饮下，随即说道：“今日我娶娘子……虽说是父母做媒你我之前从未见过，但我看娘子如此天人之资才知前20年竟都是白过的。”林照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说话，沈兴书一看她笑了，慌乱的心也平静了些，双手执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目光炯炯定定说道：“必不负娘子。”林照蕖也捏了捏他覆在手上的大掌，“新妇定尽心孝顺长辈，相夫教子，打理后院不教辜负了夫君一片真心。”

        沈兴书轻轻“恩”了一声，红着脸一手搂着林照蕖的腰，一手去解她的婚服。一夜红烛香帐春宵暖，满室旖旎羞人听。

        第二日。

        常青斋内，林照蕖低着头一副乖巧恭顺模样坐在一侧听沈老太太说话，旁边坐着呵呵傻笑的沈兴书。

        “好孩子，我一见你就喜欢的不得了，这宅子里以往就我一个糟老婆子，你大伯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这浑小子是成天不知忙些什么，也没人陪我说说话，你来了就好，都说娶个媳妇多个女儿，我往后也有贴心的小棉袄了。”沈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新进门的孙媳妇，怎么看怎么顺眼，瞧这小鼻子小眼，就是照着她选孙媳妇标准长得。

        “媳妇手粗嘴笨的只怕扰了老太太清净，那如此……老太太不嫌弃，媳妇便常来您这儿讨杯茶水吃。”林照蕖斟酌了会，轻声说道。沈兴书急了：“老太太可饶了我吧，我这娶回家还没几天呢您就把人要走……”林照蕖猛地脸一红，轻轻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知典这是不高兴了？”沈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水，回头对着心腹秋梧说道“秋梧，将我的金锁匣子拿来。”

        很快秋梧拿了个通体光亮挂着一把小金锁的紫黑檀木匣过来，老太太取出匣子里的东西，是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颜色极好，没有一丁点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镯子是沈家的传家宝，你一个，你大嫂也有一个，只可惜你大嫂去得早，那镯子随着她入了黄土了。只剩下这一只，来，我给你亲手带上。”沈老太太牵过林照蕖的手，给她戴上玉镯。

        “媳妇深谢老太太。”林照蕖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孙儿也深谢老太太。”沈兴书一看传家宝都给他媳妇戴上了，忙不迭也起身行礼。

        “真是个好孩子。”沈老太太拍拍林照蕖的手，笑意都要从眼里溢出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道温润清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是雨后的青竹，又像是深流的静水，风吹静湖，震得人心尖晃荡。

        林照蕖不禁回头望去，来人高大沉稳，逆着光面容看不真切，只是通身的气度经过岁月锤炼像是一柄打磨光滑的剑刃，虽伤不到人，但也叫人心神一惧不容忽视。

        成熟稳重，端肃雅致，君子之风，将相之资，千万千万小心应付。

        这是林照蕖对沈兴时的第一印象。

        “大哥哥好！”沈兴书见到他大哥，开心叫道。

        “大伯好。”林照蕖行礼问好。

        “彦安来了。”老太太看向沈兴时，“我们在说知典已成家了，不知彦安的好事何时到呢？”

        沈兴时向老太太行了一礼，慢道：“朝中事务繁忙……”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便佯装不耐烦挥挥手打断他：“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又是这套说辞搪塞我。”复又坐回椅上，笑眯眯对着林照蕖：“镜荷啊，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套话都要叫你大伯哥说烂了。”

        林照蕖莞尔笑笑，抬头看向上面坐着的男人，这样一个端肃沉稳叫人不敢直视的男人也会挨长辈的骂吗，新奇又有趣。

        镜荷？沈兴时抬头看向弟弟新娶的媳妇，目光闯进一双亮澄澄黑黝黝的大眼睛，乖顺、谨慎、想笑又不敢放肆笑。这双眼睛与脑海中的那双重叠在一起，分毫不差，一般无二。

        “镜荷？是弟妹的小字吗。”沈兴时右手大拇指摩挲着左手的白玉扳指。

        “是。”林照蕖轻声说道。

        “听说弟妹以前住在淮阴，那儿的香瓜不错，口感脆甜,清爽可口。”

        “淮阴的香瓜很有名，特别甜。大伯以前去过吗？”

        “恩。”沈兴时望着她，白皙如玉的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公务去的。”

        “奥……”林照蕖一时无话。

        “续弦的事不着急，老太太不必担心。”沈兴时起身，走到沈兴书身边，看着他启唇说道“新婚贺礼已让下人送到你们院里。”顿了顿复又回头看着林照蕖“弟妹性情淑和，温顺乖良，嫁过来是我们家的福气，知典你要好好待人家。”

        “自然自然！大哥放心吧！”

        沈兴时回身向老太太行礼走出常青斋。

        林照蕖看着那个高大俊美的背影，想着刚才不知所云的对话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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