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纱
宇文慕带了崔壮壮几人上了楼，楼下的习武之人也没有乱说什么，毕竟喝着人家请的酒呢。他们也就是来凑个热闹，即使赢了那个少年也怕掏不起买面纱的钱。
宇文慕朝着凤神的高阁走着，偏头问身后的丛夜，“你什么时候给的钱？”“小王爷开打之后了”丛夜心如明镜般答道。
“那便奇怪了，他让着我并不是因为钱。红拂，你怎么看？”
“那少年对小王爷只用了三成力，身法奇特，杂糅百家，除了小王爷熟知的软武，还有兵家枪法，而且是徐家的老枪法，剑招之间还夹着白家裂阳刀法，还有些残招我也没见过身上似乎还带着气。”红拂将看出来的向宇文慕一一道出。
“这么厉害？！呵，看来今日是‘凤神’选了我啊。”宇文慕朝身边的崔壮壮露出了痞笑，“合着今日我才是那个被嫖的。”
“哎呦我的亲哥哥，我可不知道他想嫖你，你放心，他要敢来硬的我就敢替你从了他，我这人不挑。”崔壮壮满嘴找不着调，惹得身后的随侍们纷纷掩笑。
一行人说笑着已经到了凤神阁，留晴早已带着侍女等在门外，见人到了便招呼人开了门。“请安小王爷和崔公子入阁，崔公子带来的琴已经命人送进去了。各位随侍且在外边先歇一歇，我给几位备了茶点。”
宇文慕点头允了，与崔壮壮一同入了门，留晴带上了门把自己和随侍们一同隔在了门外。
屋内没有焚香，只飘散着茶的清气。宇文慕和崔壮壮各自入座，屋内没有侍女，两人便自行添了茶，开始大眼瞪小眼。两人向着内室望去被一扇素屏风挡了视线，便不好再张望。少顷，屏风后似有人影移动，来人没有言语，紧随而来几下拨弦声，未成曲调先有了情。这回的情不似在楼下时的虚情来的汹涌，只化作一阵春风推着人在三月的溪边落了脚，鬓边的嫩柳应了它的邀请嬉戏般轻抚来客的面颊，挠的人心里直痒痒。
这琴声本应是如沐春风吧，只是这风怎得是凉的？宇文慕暗叹，情不走心浑由指尖画在弦上渡了出去。是那双手！却也还是那个人。
琴声渐止令人怅然若失，情义虽假却也是勾人。宇文慕还回味着那点虚情假意，崔壮壮却已拍手叫好。“不愧是凤神，谪仙般的琴艺令小生如沐春风，甚是舒畅。”
“崔公子谬赞了，这般焚琴煮鹤，到底是污了玄亦白老先生的琴。”屏风后的人不冷不淡地说着。
这声音真好听！让他有闯入屏风后一探究竟的冲动。宇文慕觉着自己离疯魔不远了，他怎会到了如此田地，他贪恋起风月场上那点虚情假意，他竟对一个男人如此感兴趣！
宇文慕还挣扎在自觉不可理喻的情绪里，崔壮壮那边已然和人攀谈起来。
“还是凤神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是玄老先生的琴。不瞒凤神，我虽生于商贾之家却耽于风雅，对玄老先生甚是敬仰。不想今日在此觅得知音，若凤神不嫌弃，我便借花献佛将此琴赠与凤神。”崔壮壮脸上拧着笑殷勤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定替崔公子好生珍爱这把琴。”屏风后的人似是带了笑温和的谢道。
崔壮壮闻言一时语塞，本来就是客气一句，哪成想人收礼收的这么麻利，现下心中倒有点不舍得，倒不是真舍不得玄亦白的琴，只是这琴他废了好些事花了大价钱才弄到庆州洪城来，等明年五门朝的时候卖给域外来的商人少说能翻两番。真真是色令智昏！
宇文慕瞅着崔壮壮窘态忍俊不禁，使了个眼色让他坐下。这才进入今日的主题——面纱。
“武也比了，曲也听了，琴也送了，凤神又与我这弟弟如此投缘，不如移了屏风大家坦诚相见，品茶论琴，畅谈一番。”宇文慕摩挲着茶盏说道。
“自然是要坦诚相见的，只不过昨日许公子可是花了一百两黄金才将我这面纱摘下来。今日我若为安小王爷草草摘了面纱，只怕许公子要与小王爷生了嫌隙。”
许连仪真是肯下本，一百两黄金赎身也有余了吧，在这就只见一面，够狠！看来今日一百两是拿不下了，宇文慕心里盘算着。
“凤神谪仙之资，餐霞之质。岂能用黄金这档子俗物来衡量仙颜？”
此话一出边上的崔壮壮倒是先愣了，拉过人耳语道：“亲哥哥，在这地方可不能耍混，丢不起这面儿啊，楼下还有几十双眼睛巴巴望着呢。”
“怕什么，左右今日是他要嫖我，我让他知道知道我安小郎可不便宜。”宇文慕铁了心了要耍混，崔壮壮可奈何不了他。两人正嘀咕着听到屏风后的一声低叹。
“安小王爷抬爱了，在下就是个卖艺的，担不起神仙二字。”那人不急不躁站起了身缓步走向屏风。“这天下什么人不爱财？自然是多财之人，就算安小王爷如此多财之人也学会惜财了，可见这世上没有人不爱财了。在下虽不才，却偏偏爱财。”
宇文慕觉着有意思，本想着耍个混难为难为这神仙，没想到神仙自降身价以混治混啊。这下没辙，一百两黄金当真是拿不下了。
屋内三人正较着劲，忽然门外就乱了起来。
“官爷使不得，安小王爷正在里边听曲呢，容在下通报一声。”
留晴敲了门在门缝里递来了话，“安小王爷，是州府的王同知带着府兵来了，说是例行巡查。”
“例行巡查？那便将同知大人请进来吧。”宇文慕心中起疑，例行巡查怎会查到屋里？况且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都扔给各城兵马司了，今日怎得是王同知亲自带人来，定是城中出了要案！
留晴应声开了门，将王同知引进屋内。
王同知与崔壮壮两人拜过，宇文慕站也不站便先开了口，“同知大人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洪城出了什么大案？”
“既是安小王爷问，那本官就不瞒了。”王同知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许知州的侄子许连杰被杀了，今日午时在城北的林子里被几个行脚商发现的。”
宇文慕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只略带吃惊说道：“竟有此事？怪不得劳动同知大人亲自带兵搜查，那请大人自便吧。”
“扰了小王爷雅兴实属不该，改日王某人必定登门赔罪。”王同知向宇文慕赔了罪，示意手下人移开屏风。
里面人没有说话，任由他们开了屏风。宇文慕闻声望去，见一白衣公子伫立在琴前，面纱遮颜只露眉眼。这眉眼间残存了几分稚气却也掩不住媚色，只一眼足以动心魄。宇文慕不避讳，径直对上他的一双眼睛，这一双眼睛似曾相识。宇文慕心中暗道：看来这面纱有了非揭不可的理由了。
两个府兵还在不解风情的四处搜寻着，腰间的佩刀无意间蹭到了白衣公子的袖袍，宇文慕随着袖袍的摆动皱起了眉。
王同知见人面露不豫忙将手下唤了出来，踌躇着还要说什么。宇文慕见状阴了脸，“怎么？同知大人莫非也对凤神倾慕已久？那这面纱我当让给大人了。”
“小王爷说笑了，本就是我扰了小王爷雅兴，怎能再夺人所爱。”
“那便不送了。”眼看宇文慕已有剑拔弩张之势，王同知自知不该多留，见屋内无异常，便带着人走了。
出了门王同知才阴下脸来，身旁府兵也讪讪道：“大人好歹是有品阶在身，安小郎无官无职见您站也不站，您又何必对他客气？”
“他对州官无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好歹是安王府的人，现下还惹不得。”王同知压下火气带着人下了楼。
屋内屏风已开，崔壮壮看着四目相对了半刻也没言语的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宇文慕本就跟官府的人不对付，逛个艺馆还被官兵进来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眼下正不知喜怒。崔壮壮也不敢再多看怕惹了两人，索性坐下来假意品起茶来。
“凤神可曾见过我？”宇文慕先开了口，可这问的却令人摸不着头脑。
“安小王爷风华绝代气宇非凡，倒是在下失礼了。”话虽这么说着，凤神的眼睛倒没半点躲闪的意思。
“可我看着你面熟。”
“有缘之人自是一见如故。”
好一个有缘之人，宇文慕嘴角浮笑。“二百两黄金可否求个一面之缘？”
凤神愣了片刻随即轻笑道：“成交。”
边上坐着的崔壮壮掩着咳去抓滑了手打翻的杯子，心里苦叫，我的哥哥，这生意是这么谈的吗？刚才不想给，现下翻一番。他抬眼看着凤神只觉这人闪闪冒着金光刺的眼睛疼，腰包更疼。
凤神抬手去解面纱，衣袖顺势滑至臂弯，露出白皙的手臂，落入宇文慕眼里，勾着他向前进了两步，将手臂的主人掩在自己的身形里，崔壮壮也识相的挪开了眼睛。
“不劳凤神，本小王亲自来。”宇文慕稍俯下身将话递到那人的耳边，耳边升起的暧昧湿气终于让坦然已久的人垂了眼，侧了头。宇文慕趁着暧昧将人的手接了下来，为他抚了衣袖藏起了手臂，又原路将手指探回发间，轻轻的扯开面纱的结扣，眼睛却还是直直盯在人的眉宇间没有半点挪动。
那人就这么被盯着，面上未见情绪有丝毫波动，可耳边受不住那眼神的炙热，霎时间烧起了红云。宇文慕瞧着那一片红云心中笑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经不起逗。
解了面纱却没解开宇文慕的疑惑，看着这张脸那片朦胧的熟悉感依旧不深不浅的悬在心口，不知道记忆里何时出现过这张脸。宇文慕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旁边的崔壮壮倒是先从凤神的绝世容颜中醒来假模假样地跟凤神谈起了音律，最后还是把话题转到了玄亦白的这把琴是多么难得多么贵重，看凤神完全没有动还给他的念头，也就狠狠心不再提了。
宇文慕原想着凤神有意要见他总是为着事来的，或借财赎身或借势避祸。现下宇文慕也见了人，想着这么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只要不是开口要他的命其他都好说。哪知直至席散凤神亦没有其他言语，甚至席间从无主动与他搭话，最多只是直直望着他出神。
上弦楼里的事藏不过一夜，安小王爷花二百两黄金买凤神面纱的消息不足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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