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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异动


工部侍郎安平若方回府,官家就递来了庆州来的书信。“老爷,南边来信了,这信走的鸽房。”

        安平若一听便令内侍都退下了,自行添了灯捻开信。片刻后,便将信件点燃,烧尽。安平若唤来管家,“去西苑将正朔叫来。”

        安正朔正埋头在史书典籍里忙的不可开交。说起来也荒唐,国子监祭酒玄亦白仙逝之后正逢大靖动荡,祭酒之位久悬了多年。惠帝登基后轻文之势愈加严重,国子监形同虚设上下官位多悬空,惠帝的眼睛就没往国子监瞧上过一眼,如今国子监上无祭酒下无丞,安正朔这个国子监司业便成了一把手,领着国子监大小事务。五月,九千岁高氏定下了明年的五门朝,距上一次的五门朝整整过了九年,朝中熟知五门朝礼制的老人没剩下几个,如今全靠在这些史书典籍里现扒拉。这原本也是礼部的事,现下礼部的人都为着来年的春闱忙的脚不沾地,上一次春闱可还是德宗年间啊!这查阅史书典籍的活儿自然落在了馆藏典籍的国子监头上。

        “大少爷,老爷传你到书房。”管家在门口传着话却没看见人在哪,只见屋内堆积如山的书籍。

        “知道了,这就去。”安正朔露出头来答着话,站起身来。

        安正朔到了书房,见安平若正翻着身后的书架寻着什么,见安正朔进来令管家带上了门。

        “庆州洪城外有桩命案,牵扯了帝都的字画。我记着德宗年初字画典籍的馆藏就隶属国子监了?”安平若坐下身来问到。

        “是德宗十年玄亦白就任国子监祭酒时,德宗嫌诗书字画馆藏杂乱,翰林院事多无暇整理晾晒。德宗就将翰林院的史书典籍和宣文阁的名家字画,加之太常寺下一些零零碎碎的一并归到国子监了。”安正朔心里叫苦,若不然他现下怎会忙成这个鬼样。

        “案子已经报上来了,不日就到帝都。说是为走私的玄亦白的两幅真迹,给配了一车不值钱的字画,人被杀了,玄亦白的画还在,单单少了两幅配货,过货小厮也不知配货都是什么,现下就怕是跟玄亦白的画一同出自宫中。这事正经查怕要查个把月,若真是宫里出去的字画,你手底下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吏应当知道的更多。早晚要查,你先打听打听,也好有个准备。”安平若不避讳,将事说了个明白。

        安正朔也明白了这案子恐怕不简单,事关走私书画,又是人命案不查不行,这把火搞不好要烧了他的官服。安正朔本不是个操心的人,加之脾气暴躁嘴里吐不出好话,读书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他德不服人,底下的人大多阳奉阴违,久而久之别人不听他也就不管了,如今若有什么正经差事反倒是太常寺的人来才能让国子监动起来。说起太常寺和国子监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开国之初贤宗设了国子学隶属太常寺,贤宗二十年贤宗命国子博士薛平着手设立太学,与国子学并立隶属太常寺。后太学起势,国子学也跟着壮大,增设四学,人员庞杂起来,德宗继位后改国子学为国子监,下设太学,不再隶属太常。再十年,国子监新任祭酒玄亦白带领天下文人兴太学,开科举,设州学,大靖之文一时风头无两。德宗末年,朝堂风波四起,恒王惠王有意打压文学世家,将手从吏部礼部伸向了国子监。惠帝上位后,太学随之萎靡,国子监更形同虚设,虽没有明言,但国子监的一应事务都又交还给了太常寺。直至今日,国子监与太常寺的隶属关系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现任太常寺卿林储是大靖仅存的玄亦白传人,当年大靖文学式微,大批文士转投武学世家,如今镇守边西郡的怀肃大将军就是玄亦白的嫡亲孙女玄赫。

        安正朔心想,这事要让他正经查需知会太常寺一声下边人才能张嘴,但若不正经的查法子就多了,事到如今火烧官袍了容不得他正经了。他盘算着出了门。

        武王武岁渊出了德馨别院拿着先生的手书就直奔国子监去了,看门的小吏不知躲哪偷懒去了,武岁渊也没拘着礼数自行进门了,国子监的路他可比小吏熟。武岁渊生在宁州武家,十岁时被惠帝以教养为名接来燕陵,拜在太常寺卿林储门下,林储虽不喜武学世家对武岁渊还是多有教辅。林储为官多忙碌,无暇讲学论道,便给了手令让武岁渊自行去国子监的馆藏库里寻经悟道。武岁渊算是在国子监院子里长大的,现下已二十有二。去年冬,武王武维尧战死北漠,武岁渊带着九千岁高氏的御笔归宁。高氏以世子武兆宁稚嫩莽撞尚需历练为由变世袭罔替为兄终弟及,由武维尧弟弟武岁渊承袭了武王坐上了家主之位,世子武兆宁封了宁远大将军统领三十万武家军驻守宁州。开国五门武氏军权分立。

        “王爷,这么晚了怎的又过来了?”

        武岁渊闻声见苏向文朝着他过来了,他站定回了礼道:“苏助教,我来寻先生早年的《太极长注》,只是年岁久远已不知藏在哪个库中,昨日先寻了乙字库,今日想去丙字库找找。”

        “那你可好找呢,现下国子监没个正经管事的,院里的人散漫成性亦没几个做事的,若不是你常常来帮着晒书,这大半的书早就霉的看不出字了。”苏向文一直很欣赏武岁渊,两人常常一起讲经论道,只是嫌武岁渊性子太软,两人总也雄辩不起来。

        “苏助教言重了,帮先生晒书本是我分内之事,况且我每日来此读书,晒书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武岁渊谦和守礼的说道。

        两人别过,武岁渊朝着丙字库去了。到了门口却寻不到开门的小吏,便转向了丁字库。丁字库的大门却是开着,也不见小吏,武岁渊便自行进去了。顺着书柜向里走已有霉味,武岁渊走到了最尽头,在身前的书柜里上翻找起来。只是翻着翻着就被手里的书吸引了,倚在书柜上看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口有了响动,许是看门的小吏回来了,武岁渊想着要去知会小吏一声,却听库门被关上了,他探头出去要喊人,却见小吏将门从里面上了闩,身后跟了个人,武岁渊回到了书柜后,屏了气息。

        “说吧!”那人一开口武岁渊便认出了是安正朔的声音。

        “司业大人,说说什么?”小吏不明就里。

        “字画的事,我不管你们便当我是瞎的?”安正朔厉声道。

        “什么字画?我不知道啊,司业大人莫不是寻错人了?”小吏强装镇定,狡辩道。

        “我忙的很,没时间跟你耗,从庆州陕州得来的银子也花了一阵子了吧,酒肉都吃足了,姑娘也玩够了,你若不识抬举,那便直接上路吧。”安正朔说罢抽出小吏腰间的刀反手架在小吏脖子上。人人都道他脾气暴躁不像个文人,却不知他真的有些身手。

        “大人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我都说。这库里的字画我可都是捡些无关紧要的偷的,那些重要的我都没动过。是是他们看丙字库的,一个个利令智昏,偷了很多值钱的字画。”小吏吓得涕泗横流,跪着趴在安正朔脚底下一股脑都倒出来了。

        安正朔却没放下刀,“庆州的人命案你比我知道的早吧?我直说了,那批字画有问题,我不管是谁弄出去的字画出了问题,给你十二个时辰,明日此时将庆州命案相关的那批字画清单送到我手里。否则,你就做那帮兄弟的替死鬼吧。”

        武岁渊隐在书架后,听见庆州二字心生异动。逼得安正朔人前动武,俨然是急了,这案子明里暗里都不简单。只是比起私贩字画安正朔好似更在意庆州那批字画有什么,既能劳动燕陵必会惊动宫里人,既不怕惊动宫里人,多半就是牵扯到了宫里的人,此案无论结果庆州官场少不得震动。来年就是五门朝了,今年宁州与庆州间是平静了些,如今是该动一动了。这事要尽快让伯安知晓。

        库中已没了声响,小吏连滚带爬不知去了何处。武岁渊趁着没人出了库门,向大门走着,却碰见甲字库门前与人说话的安正朔。这甲字库中皆是政要文件,前半年兵部修葺大院将重要建筑图纸及各城守备布防图一并挪了过来。如今库中监守自盗成风,安正朔自然要对甲字库上点心。

        “见过安大人。”武岁渊站定行了礼。

        “不敢当,我一小小司业怎受王爷的大礼,该我拜见王爷。”安正朔这么说着,手上却没有动作。

        武岁渊虽在帝都多年却一直无官无职,这燕陵地界十人有九人都带着官衔,久而久之武岁渊养成了见人行礼的习惯。承袭了武王之位归都也有半年,还是改不掉对人行礼的习惯,经常吓着街上的小官小吏。现下又在此见到故人早已将身份忘出九霄,加之安正朔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让人一见便鬼使神差的行了礼。

        “安大人言重了,论年龄安大人为兄长亦该受我一拜。”武岁渊多年来习惯了安正朔的阴阳怪气,这一句也直戳了安正朔痛处。安正朔今年二十有六,尚未娶妻,早些年卫城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心仪于他,奈何当时他还是个半大小子没开窍,后来他任职国子监事务繁杂,暴脾气就出了名,高门大户的女子都避之不及,再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他染了断袖之癖,这下便没人再说媒了。因此,安正朔最忌讳他人提他年纪。

        “这么晚了,王爷这是去哪了?”安正朔阴了脸却罕见的未发作。

        “去了丙字库寻书,未寻到,见天色不早正要回去。”武岁渊神情自若答道。

        “王爷这几日还是少来,库房近日做盘点,出入不便。”安正朔说完甩了衣袖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国子监。看管丁字库的小吏见丙字库锁了门,猴急着找了巡逻的人询问,巡逻的人只道半个时辰前丙字库的看管领了安司业的差事锁上门去了太常寺。

        武岁渊回到德馨别院令见月备了马车,他回屋内取了封书信一刻未耽搁,乘着马车到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是燕陵的一条御用商业街,这里的商户虽小,却是大靖地位最高的一小撮商人,生意再小也属于皇商。武岁渊拿着信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从小店进去看着像个当铺,武岁渊摇了铃,里面伙计隔着帘子问:“走人走货?”

        “送信。”

        “送到哪?”

        “宁州”

        “五日到,十日到,十五日到,要哪个?”

        “要最贵的。”

        伙计闻言开了东边的小门。这是常乐驿站的独有的——口信。听信、传信、读信和回信都由一人完成,除边西雾霭两郡大靖域内皆可五日送达。

        武岁渊入了小门,走道的尽头又是一个小门。武岁渊自行入了门,上了闩,屋内方正,虽小却高,从屋顶下来的竹筒一圈圈顺着四壁盘下来,里面行着流水,屋内甚是聒噪。屋里正中央摆着个四方柜子,一人多高,正面开了个两寸高一尺宽的洞口。武岁渊知道为他传口信的人已经在里面了,他走过去对着柜子敲了两下,里面人回敲了两声。武岁渊探身对着洞口说了几句,听柜中的人又敲了两声,便出了门。

        出了常乐驿站,武岁渊没坐马车,也没让下人跟着,自己独步走在街上。武岁渊看着夜幕下的燕陵竟生出些羡慕,做一座无情的城要比做这城中的人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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