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宋氏

到了园子里碰巧遇见红叶来为王妃择鲜蔬，红叶对着两人行了礼，宇文慕让书颜自己先进了樱桃棚。

        “红叶姐姐将那几人打发到何处了？我这次为着阿颜才罚他们，得让他们离阿颜远一点。”宇文慕顾虑道。

        “小王爷不必忧心，王妃就是怕他们怨怼颜夫人才命奴婢去处置，现下几人已经在诡海里了。”红叶安抚着说道。

        “那便好。嗯我爹近来怎么样啦？”宇文慕又问道。

        红叶见宇文慕问的小心便知是想问王爷是不是还在恼他仓促大婚，“小王爷安心，王爷自然不会真生您的气，拖着不见人只是怕颜夫人这边不自在。”

        大婚前夜。

        宇文慕拿着两幅画像进了正院，王妃正带着账房们核验账本。

        “我有话要与王爷王妃说，你们放下手中的活先下去吧。”宇文慕进了正堂便开口说道。

        王妃有些诧异，宇文慕甚少会越过她直接吩咐下人，抬头见人一脸严肃便知是要紧事。“红叶，去请王爷来。先生们收了账本先回去吧。”

        待王爷王妃都入了座，红叶便退了出去。

        堂中只余三人，宇文慕便开口道：“爹，姨娘，明日我要成亲。”

        座上两人闻言皆是一惊，“成亲？”

        “这、这、这怎的如此仓促，成亲少说也要准备一两个月啊，再说了，你跟谁成亲啊？这么多年你房里也没个人。”王妃着急说着转而又想到什么连忙问道：“该不会是凤神阁的小公子吧？”

        “胡闹！”安庆山一听开口喝到。

        “你先别着急，先听听孩子怎么说。”王妃安抚着安庆山。

        宇文慕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两幅画像呈上，“爹，这两幅便是德宗和孝义皇后的画像。”

        “这画像怎会在你手上？”安庆山自然知道这画像关系到许连杰的案子。

        “我方才从凤神阁回来，这便是从他那拿回来的。想必人就是他身边的护卫杀的，他那护卫心性简单杀了人便只带走了这两幅画像。”宇文慕将画像递给安庆山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孩子是什么人？”王妃闻言大惊。

        “他是我娘当年买回家的小丫鬟，我娘一直将他养在柴房，给他取字书颜，给他穿着衣裙，我也曾一直将他当作妹妹。直到我中秋前见到凤神，才渐渐忆起书颜的容貌，也才发现两人惊人的相似。今夜我得知了画像的消息，这才依稀想通原委，方才我去凤神阁寻他，他也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书颜！他既是书颜，也是德宗和孝义皇后的儿子。”宇文慕说道。

        王爷王妃闻言颇为意外，“当年宫中大乱，都说那孩子死在宫里了，缘何又被卖进宇文府？”王妃似是自言自语道。

        “怕是我娘费了好些心神才辗转将他接入府的。姨娘，我与他相处过一夜，我也看了画像，他与孝义皇后竟有五六分的相似，断然错不了。”宇文慕估么着时辰心中起了急。

        “那、那便将他接入府中吧，只是这成亲的事还是要多加思忖，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王妃安抚道。

        “我今日去寻他时他便要与我道别，明日便要离开庆州，就是怕我发现他的身份，这两幅画像还是我将他哄睡后才拿到的。我知他心思，当年宇文府灭门尚不能断定与他有没有关联，他断然不敢再接近我。他若有心躲我，我再寻到他怕要一两年甚至更久，唯有成亲这个法子能在明日留住他。”

        王爷王妃二人听到宇文府又红了眼眶，也令安庆山更忌讳二人婚事。

        “爹忌惮五门婚事，可宋氏如今已然不在五门，他现下只是书颜”

        “没了宋氏何谈五门！宋氏便是死绝，这五门也还是宋氏的五门！”

        宇文慕话未说完便被安庆山堵了回去，他深知五门是安庆山心中解不开的结。

        “爹，过了年我便二十了，明年又是五门朝年，燕陵忌惮安家又防着我，必定会在五门朝前强塞一门婚事给我。嫡系也好旁系也罢，这婚事注定出自五门，现下看来，不是白家便是玄家，到时安家又多了一分掣肘，我也永远做不回宇文慕！”

        宇文慕顿了顿又说到：“爹自己也说了，没了宋氏何谈五门。开国徐家世代满门忠烈，一心为国，若徐氏还在，宋氏怎会凋零至此。宇文家出自徐氏，身上自然负着徐家的魂，若我宇文慕杀了高堂之上的盗世贼将这大靖交还宋氏之手不也算是给了北芒山两万忠骨一个交代！”

        安庆山闻言满心感慨，这些年他苦心经营便是想着北上之路凶险万分，他能多走一步，宇文慕便能少走一步。可今日宇文慕这些话也令他意识到有些事他终究无力抗衡。

        安庆山看着跪在堂中的宇文慕说道：“你若真想承宇文敬的遗志那将人接到府中即可，过去宇文府能护他如今安王府依然能护他。你有这两幅画像他自然会应邀入府，不必要到成亲这一步”

        “舅舅！”

        宇文慕抬起头，透过满眼的坚定望着安庆山说道：“舅舅，我知你与舅母真心待我，这些话许会伤了你们的心当年我在宁州，不知能活到几时，武安两家与燕陵斡旋三江口数日，我心中没有过一丝害怕；丛夜去宁州接我时，我见到她亦没有过半分欣喜，这么多年来我心中与那宇文府一样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这些年我也始终觉着自己没有家，梦中的宇文府终年死寂，我心如死灰困在其中可是我见到他时便不一样了，梦中的府邸中有了他的身影有了他的笑声，他将我丢了的一切都带了回来，那些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都令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当年我娘将他救了回来，如今他又将我救了回来。”

        王妃闻言已然落泪。

        “当我知道他是书颜我甚是欣喜，欣喜我找回了当年的牵挂，欣喜我与宇文家又有了羁绊；当我看到这画像时又甚是后怕，怕我得到的消息太晚，怕我蠢笨没能发现其中的原委，怕我与他擦肩而过永远失去他”

        “可他是个男人”安庆忍不住山开口道。

        “先是我需要他我喜欢他我爱他，再是他恰巧是个男人。如此而已。”宇文慕说着渐渐红了眼眶，他来到安王府这么多年第一次叫安庆山舅舅，第一次与安庆山谈了这么多话，亦是第一次如此无礼的打断安庆山说话。

        安庆山沉默着拿起两幅画像回了房，王妃看着跪在地上红着眼睛的宇文慕甚是心疼起身去扶。

        “姨娘”宇文慕不知安庆山心思不敢起身。

        “傻孩子，你爹都将画像收下了自然是许了。赶紧起来吧，把各院人都叫起来准备吧。”王妃将人扶起来说道。

        “姨娘，现下还不能让太多人见到阿颜，酒席请柬都不能要，命府兵守着不让人观礼，流程从简，但是定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与阿颜大婚”宇文慕起了身还不停嘱咐道。

        “放心吧，姨娘心中有数，你先去寻红叶叫人来。”王妃头一次见小儿子如此上心一件事，心中满是欣慰。

        王妃送走宇文慕便进了房，见安庆山还坐在矮榻上对着画像沉思，便笑着说：“今日倒不像你，又是宋氏又是五门还牵扯了宇文府，这哪一样都是冲着你的命门去的，我听着都惊心，你倒是许了。”

        安庆山闻言冷哼道：“我若还不许一会便是你跟着他一块哭哭啼啼的劝，知道那孩子是谁了，恐怕你念着当年的恩情第一个想去接人。”

        “这话说的，你知我最瞧不上的便是‘恩情’二字，这世间多的是人心不古，几十年都过去了，那点恩情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见小郎跪在下面一脸决绝，像极了当年的阿音。你说阿音若还在，这婚事她许是不许？”王妃明知故问。

        安庆山沉默片刻恼道：“你不必拿阿音噎我，宇文敬安锦音两人皆生了驴脾气，少一个都生不出这样的儿子。母子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许都许了，外边都忙起来了，王爷可不能出尔反尔。”王妃打趣道。

        安庆山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长舒了口气说道：“让人入府吧！当年那件事查到上弦楼的景香便查不动了，现下知道那孩子也在上弦楼，那便说的通了。从卫城到汉州又至庆州，短短十日千里奔袭，那孩子又是此等身份其中凶险可见一斑。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我知道了安王府自当护着他。”

        王妃闻言叹气道：“唉，阿音救下的孩子，自然错不了。”

        书颜进了樱桃棚却不见有人，便自顾拿了竹篮想挑着樱桃，这温棚甚是大，抬眼望去一片无边的翠绿，上面缀着一簇一簇的赤红，看的人心生欢喜。书颜向里面走了几步看见一颗硕大的樱桃，抬手正要摘便听到有人说话。

        “公子再往里去，里面的果子更大更甜。”

        书颜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却没见到人在哪，书颜猜想应是哪个常常来摘果子的侍女吧。他顺了人的话往里走，果真比门口的还大，颜色也更深了。这樱桃棚似是走不到头一样，书颜总想着里面还有没有更好的果子，走了好一会愣是一个果子也没摘下来。

        “小公子，一会儿姐姐帮你挑甜的。”

        书颜转过身看到一个女子从树后钻了出来，手里的竹篮里有很多赤红的果子，“不敢劳烦姑娘，我可以自己挑的。”书颜说着话眼睛却盯着那篮果子看，想看看她挑的都是什么样的。

        “小公子，这一篮可不能给你，这是给世子妃挑的。”女子见他盯着果子看便说道。

        “给姐姐的？那还是早些送过去吧，别耽误了。”书颜听说是给李翛的便对女子说道。

        “姐姐？那你是李氏那边的亲戚吧，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如此俊俏？可否婚配？姐姐我还尚未出阁。”女子见人生的秀气温润便打趣道。

        “已、已有家室。不打扰姑娘了，我去那边摘果子。”书颜红着脸便要走。

        女子嗤笑一声，“有家室还如此害羞？公子不如说个生辰八字，姐姐算算咱俩合不合，若是能合姐姐便给你做小怎么样？”

        书颜听见这话不知如何作答便又往后退了几步，谁知退到了人身上。

        “谢虞姐姐还是先给我算算吧，看看我上辈子是不是刨了你们谢家的祖坟，兄妹两个都想着拐我媳妇。”身后的宇文慕双臂环在书颜腰间说道。

        谢虞从树枝间探出头来见真的是宇文慕，“小王爷来啦，我说呢谁家小公子如此俊秀，原来是颜夫人。我哥那马粪捡的也算值。”

        宇文慕没再理会谢虞，低头见书颜脸上一片绯红。“阿颜，是棚里太热吗？”

        “没、没有，不热。”书颜为着宇文慕那句媳妇羞红了脸。

        谢虞摘完了果子往回走，正路过两人身旁，中间只隔一颗樱桃树。“小王爷还没说怎么罚我呢？”谢虞打趣说道。

        “罚你赶紧将果子送出去，山茶还等在外边呢。”宇文慕说着将鼻子凑到书颜耳后轻嗅。

        谢虞余光扫过刚巧遇见这一幕，“啧啧啧，有这么个俏公子谁还喜欢女人啊！”

        “这话我得说给山茶姐姐听。”宇文慕侧过头说道。

        “您可饶了我吧！我这就出去。”谢虞说着加快了步子，临到门前又使坏说：“樱桃树娇嫩，压不得，请小王爷怜惜啊！”

        几句话像是给温棚加了把火，两个人都热了。宇文慕见书颜的脸已然红成了樱桃，笑着对他说：“别管她，山茶最能治她。”

        书颜红着脸侧身出了宇文慕怀抱，抬头摘了颗果子，宇文慕也抬手摘了一颗。书颜看到他手中的果子说道：“要摘我这种才好，我看谢虞的竹篮里都是这样的。”

        “那我们便比一比，谁摘得更甜，输了要罚。”宇文慕心中使坏。

        “好，罚什么？”书颜起了兴致。

        “罚输了的人站着不许动，只能看着对方吃。”宇文慕一脸认真说道。

        “好，那我要吃樱桃作评判，免得你耍赖。”书颜抢着说。

        “那先吃我的吧。”宇文慕将樱桃递到书颜嘴边。

        书颜张口含入口中咬开后竟然是甜的，“是甜的，不过应当没有我的甜。”

        “那再尝尝你的。”宇文慕已经露出了坏笑。

        书颜将自己摘的樱桃放入口中，咬开的一瞬便皱了眉，“酸唔”话未出口宇文慕便俯身覆上他的唇，伸舌探入口中将那颗酸樱桃夺了出来。

        “嘶，好酸，阿颜，你输了。”宇文慕看着怔在原地的书颜又坏笑着说：“谢虞那篮是给大嫂的，大嫂怀着身孕自然喜欢酸的，阿颜也喜欢酸的？”

        书颜听到这话才知中了圈套，“你早就知道了！”

        “阿颜，愿赌服输，可不能耍赖，站着不许动！”宇文慕假装认真说道。

        “自然不会耍赖。”书颜站在那果真没有动。

        宇文慕想吃的自然不是樱桃，他又俯下身去覆上那片柔软，顺带着向前挪了一步将人纳入怀中安抚着，宇文慕细嚼慢咽般吮吸着怀里人口中的酸甜，动作轻柔却也不给怀中人喘息的机会。书颜在这吮吸中招架不住想要逃离，却被人箍着无法后退只能顺着姿势向上仰了仰头换得片刻喘息。

        谁知这动作落到宇文慕那里却成了回应，他抬手揽着书颜得后颈又加深了吻。不知过了多久，书颜只觉将要窒息在这场漫长得亲吻中，宇文慕方意犹未尽的放开他的唇。

        宇文慕拥着书颜听着他大口的喘息声心中甚是满足，他轻吻书颜的耳畔说道：“阿颜，我做不回你的兄长了，从解下面纱的那一刻起我便只想做你的夫君。”

        书颜对于这个吻并没有太惊诧，大婚夜他听到宇文慕擂鼓般的心跳声便知晓他心意，只是每每听见宇文慕这般言语书颜内心便会陷入痛苦的拉扯中。

        这一吻惊起了他多年来藏在心底的思念，他想去拥抱他回应他，却被理智拉回了手，他抬起冰凉的手仅仅是颤抖着攥住了宇文慕的衣角，再也不敢寻求更多。

        宇文慕见书颜红了眼眶便以为将人欺负狠了，着急说道：“阿颜你别哭啊，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不闹你了，咱们正经摘果子，我给你摘甜的好不好”说着接过书颜手中的竹篮牵起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都怪我吓到你了。”

        书颜对着宇文慕摇摇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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