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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那些将要面对命运的人儿


像韩汝或是余良这样的知道些内幕的修行者还能感受到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普通人却毫无所觉。甚至由于皇位更替,新皇登基这样的大事,洛阳城开始变的更加热闹起来。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余良出的一份力——那两首诗被誉为千古绝唱,这诗会自然也成了能够流传千古的事迹了。于是汇贤雅叙也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总有人想要来此瞻仰瞻仰,试图沾染一丝文气来。

想要进去沾沾光的人络绎不绝,比平时多出几倍有余,按理说徐夫人应该是有些喜笑颜开才是。可事实上徐夫人此时却有些愁眉不展,心烦意乱。虽说也和徐清辉又被关在家里,天天在家憋的难受变着法的搞幺蛾子有关。也是被天天各种上门出价购买那天诗会的手稿的人搞的不厌其烦,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些不好得罪的王公贵族,就更加只能小心陪着笑脸。后来实在是压不住了便索性发了狠,把手稿送给了司马老爷子,也算是尽了多年庇护的一点小小孝心。司马老爷子庇护徐家多年当然也从未图过什么回报,实在是大徐同志英勇就义就是为了救老爷子一命,老爷子当然会承这个情,曾经放出话来“只要司马家有他在一天,这徐家便会保住一天”。当然能收到这件意外之喜司马老爷子也是十分欣慰,顺便传话“赶紧让你家小子把我这倒霉孙女给办了,这姑娘一天天舞刀弄枪的瞅着是越来越要嫁不出去了。那兔崽子怎么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是的连个小丫头也收拾不住。”还附带了一个小道消息“最近洛阳城可能不太太平,最好低调些好,少赚些银钱没什么,命不在了就什么都没了。”

且不说老爷子因为这句豪言被自家婆娘甩了多少眼色,又被司马绮红揪掉几缕胡须,至少这话徐夫人是听进去了的。一边苦口婆心的叫徐清辉赶紧争口气从了司马绮红,一边又有些忧心的想是不是该把一些尾大不掉的产业变卖掉,免得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遭了秧。徐清辉本来展翅高飞,策马奔腾的愿望没能实现已经十分郁闷,此时被关在家里还要天天被老妈唠叨个不停,又说些什么自己不行的阴阳怪气的话,又时不时抹抹眼泪博取下同情心。徐清辉只感觉自己被折腾的欲仙欲死已经快要疯掉了,就愈发怀念曾经在外面自由翱翔的浪荡岁月,顺便再次问候下余良的亲人。

徐清辉在怀念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也有些怀念他,譬如那位“珠儿姐姐”。

“珠儿”姐姐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那些平时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公子哥都跑去附庸风雅,试图沾沾汇贤雅叙的文气,以便以后跟人吹嘘一番“我也是曾经见识过那场诗会的人!”,这里自然便冷清了些。没了事情可做的“珠儿”姐姐自然有些寂寞,便难得的想起了徐清辉,毕竟这位只是口花花最多过过手瘾又多金的自家小少爷其实傻的有些可爱。只是想到外面隐隐传出的消息“小余先生曾经在清音坊现身”便更加幽怨的恨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又不禁恨恨的想“这下那帮小浪蹄子怕是下巴都要抬上天去了。”

“下巴放低一点,抬那么高做什么,要飞上天去吗?”红姨指着其中一位舞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那位丽人正是几位对着余良抛媚眼的姑娘其中之一,此时被折腾了几天难免有些委屈,却是咬紧了牙不敢出声,眼中却已经泛起了泪花。红姨却是有些铁石心肠的喝到:“继续练,再出错就没有午饭吃。”

不是红姨有多冷酷无情,谁还不是这么被逼着熬过来的。不吃苦中苦,想要成为人上人,除非你有一个已经苦过的不能再苦的长辈。这群丽人大多都是些没了家的可怜孩子,若是离了清音坊的庇护还不知道要遭遇到些什么可怕事情,因此红姨只希望她们能再好一些,莫要重蹈她那一辈的覆辙。当然也不是说红姨没有些私心,只是她明明已经告诫过了,又不知道是谁的嘴巴管不住,把小余先生来过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便难免会有些人前来窥探——也仅仅是窥探一番不敢多做些什么,毕竟这座清音坊传说与那位已故的俞贵妃有莫大的情谊,因此被接受过俞贵妃恩泽的人们多加庇护。红姨虽然有些心烦却对这些不痛不痒的窥伺不太在意,也只是随手打发了。好在没有将具体的详细情形也传出去,不然红姨会十分忐忑是否会承受那位韩大将军的怒火——与这些年轻一辈不同,红姨这一辈人是亲眼见证过韩汝的可怕的。

见证过韩汝的可怕的当然不止红姨一人,那天晚上随着韩汝现身的几人都曾不幸目睹,这其中有一位余良也认识,就是那位吴大学士。

这位吴大学士能够成为大学士,自然不是单凭“诗画双绝”这样的名头,眼界,手段缺一不可,更是一位上境的大符师,传闻与洛阳学院的山长,那位曾在浩然学宫担任祭酒的夫子也是莫逆之交。

此时吴大学士正在自家书房中写一副字帖,一张长宣铺在桌案之上竟是都无法完全放下,耷拉在外面的部分已经写满字迹,吴大学士仍在笔走龙蛇,正是那首《长恨歌》。而在桌案对面“读书郎”吴用则默然静立,却有些魂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顷,吴大学士终于写完整首《长恨歌》,笔劲雄厚,铁画银钩。只是吴大学士仍是皱了皱眉貌似不太满意。捧着字帖端详片刻终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眼神复杂的抬起头看向吴用,想了想还是斟酌着说道:“听说学宫最近有些热闹,不如你回去看看,我已经跟你们山长打了招呼,据说那位仲老夫子很是看好你,正好我也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你也顺便帮我给他老人家带个好。”

吴用却只是低着头不答话。吴大学士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哀求的意思:“你天赋悟性远胜于我,不出十年,甚至五年就有可能跻身上境,便是比之那位剑道绝顶也不差太多,若是再有仲老夫子的悉心栽培,未来前路实在可期,又何必非要现在搅到这一团乱麻里,再等等,再等几年吧,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年。”

吴用抿了抿嘴唇,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膝跪地,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吴大学士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那副字帖上的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绪开始颤动不休,吴大学士虚空一按,这些字竟然脱离纸面浮在空中,又被吴大学士大袖一挥,便都收了起来。

离染现在也有些痛苦,虽说昭告上是让他继位,可是此前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之后再想拜见那位父皇却被拒之门外便让他更为忐忑。

“嘭!”离染罕见的没能控制住情绪,终于忍不住将案上价值连城的黄龙泥砚台一把推倒地上,忍不住青筋直冒,喘了口粗气。

“吴意竟然敢叛我,自己却动他不得。”如今太平客栈几乎已经插满了离国的驿路,消息传递方便至极,离染在太平客栈上花了多大的心力财力可想而知。眼见现在正是用的上的时候却突然不能用了,离染就仿佛聋了瞎了又没了钱袋子,又如何能不气,此时已经恨不得将吴意千刀万剐。“似乎是有人保了他,居然没人敢动他。可为什么这时候让我继位,又让我什么都不能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稍微发泄出来的离染终于微微冷静下来,眯了眯眼睛。“还有老师那晚和韩汝之间发生了什么,突然也联系不上了。”这位国师一直是离染最坚实的后盾,此时突然陷入了沉默,才是离染显得有些不安的原因。

离染视线微微转向东南方,想到某些不好的传闻又不禁想到“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些蠢蠢欲动想去那座常乐殿看看却又忍耐住,只是有些惘然的叹了口气。

而此时的常乐殿,正有一位不速之人。

是人不是客,因为他本来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确切的说,是整个皇宫,整个洛阳甚至整个离国的主人。他叫离仁,是离国的主人。

此时的离仁看起来还是那副形容枯槁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是他站的很直,甚至是自从那个人死后第一次站的这么直。

离仁有些面色复杂的看着跪坐在他面前咬着嘴唇不做声的少女,有些缅怀的说道:“你果然很像她!”

只是突然又神色痛苦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咳咳,咳”的咳个不停,整个锦帕已经被染红,离仁却好似咳的十分快意,忍不住大笑起来,干脆扔掉锦帕,狠狠吐出一大口血,又呸了一声在地上砸出一朵红色的血花,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唇。面上有些古怪的笑意,却又严肃的大喝一声: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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