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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月色


  (九十五)

  等众人终于等到两位医生出来,已经傍晚时分了,夕阳余晖洒落在枝头,为整个世界染上一层壮丽生机的橘红。

  「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了,等几天俏如来醒来就没事了。」

  闻言,放下心的史艳文上前感激道「云姑娘、修儒,多谢你们相助,请先休息吧,辛苦了。」

  「不行啊,你们的伤势还没处理呢!」修儒反驳,即使手术后疲累,也仍坚持撑着精神和云仔分工帮几人包扎。

  为了等俏如来的消息,以及本身的疲乏,他们都只是草草止了血就不管了,轻慢地让两位医师看不下去,勤快地接手他们的工作。

  「该感谢的是我们。是你们成功阻止了元邪皇,阻止了九界灾祸。」比起医师救治眼前人,他们才是真正就挽救了不计其数的生命。

  天地不容客没有说话,元邪皇是一个难遇的对手,威能超乎想象,他虽不惧怕,也对他感到敬佩。

  岳灵休见事情已了,众人也无大碍,便想着独自去找阎王鬼途,但被云仔巧妙地引导回去找鸩罂粟。想必一旦被师尊看见,伤不好很难出得了神农有巢了。而锦烟霞则知道俏如来情况稳定后,也疲倦地回去休息。

  最后,修儒为史艳文处理伤势,云仔则边帮天地不容客缠上绷带,边问道「是发生什么,为何剑无极会坚持离开?」

  「这……唉!」史艳文黯然,回头和天地不容客对视一眼后道「不瞒云姑娘,是银燕……银燕突然出现在伏羲深渊,元邪皇引动伏羲深渊爆炸后,他也被卷入空间缝隙,没有及时逃出,我们只找到一只手臂。」

  云仔等人大惊。

  「什么!?」

  「剑无极壮士想必是放心不下,想亲自寻找银燕。还请云姑娘劝他先养伤吧,银燕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艳文可否先行一步?」

  「当然。」云仔镇定下来「剑无极就交给凤蝶看顾吧。史君子,银燕的事情也请让我尽一份力!」

  以伤情而论,史君子只有皮外伤,比起想强撑的剑无极,确认没问题后他和天地不容客都是可以自由来去,她也不会阻拦…当然后者被留下是因为其他私心不提。银燕是她的朋友,也是无心的堂兄,她绝不可能放任这件事不管。

  「谢谢。」史艳文慈善地对小姑娘笑笑,神情仍黯淡「但燕驼龙说,银燕可能在空间裂缝中被乱流……也可能被传送到任何一界,甚至不属于九界的地方。」

  「吉人自有天佑,相信银燕一定会平安无事。」云仔想了想,觉得俏如来或天地不容客应该有跟史君子讲银燕遇到的事「银燕才有奇遇,若无意外,就算遇到危险应该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请史君子放宽心。」

  「嗯?什么奇遇?」

  「阿云,妳该和修儒去休息了!」

  天地不容客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云仔旁边,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寻人的事情还有尚同会和铁军卫的人马可用,妳现在该做的不是莽撞的乱窜找寻。」

  史艳文疑惑地看天地不容客瞥了他一眼又转移视线,轻轻推着药师往忆无心的方向,后者也非常担心银燕堂哥,居然会和元邪皇一起卷入空间爆炸。

  「是不是因为银燕跟元邪皇交了朋友,他一向很讲义气……」

  云仔感到内疚,那个时候她没有阻止银燕跟元邪皇离开,是不是错了。

  「云姊姊,这是意外,谁都不知道战到最后会发生什么。」忆无心牵住云仔的手道。她拿出手帕踮了踮脚,轻轻帮药师擦拭汗水。

  「女娃儿操什么心,尤其是妳,还要照顾里面那个,就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天有不测风云,虽然他很厌恶这句话,但贼老天就是如此。

  那又如何?天地不容客从不认命,更不会同意这样就是结果了,银燕的未来要怎么走,是否在这里结束,绝不会是任由天意来安排!

  云仔回头看了看屋内,又转向史君子和天地不容客,双眼弯了弯。

  「知道了。」

  *

  哗啦哗啦──

  是水声……

  脑袋迟钝地开始运转,渐渐过滤出接收到的信息,是溅起的水声、拧干的毛巾、放轻的脚步声……

  云仔?

  「嗯?醒了?」敏锐地察觉到眼皮的颤动,换了额头上的毛巾的手上方传来熟悉的女声,接着唇上感受到一点湿润沾过,缓解了干涩。

  俏如来张开了眼睛,就对上关切晶莹的金眸。

  不需要眼神示意,云仔便直接简单说了现状和众人的行动,手同时轻轻覆盖住他的,让他不要急着开口。

  「时间还早,再睡一下吧,我陪你。」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安抚,眼皮彷佛一直撑着重物,沉重的身体也拖着他下沉,他不假思索地勾住了几根手指,在助眠的药香环绕下,安心地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这一次,没有天崩地裂,没有雷鸣火烧,也没有责任或悔恨,彷佛回到了最初的胎室,只有完全的放松和一片安然。

  *

  云仔遵守着承诺,拉了一张椅子一直陪在俏如来床边,直到他再度清醒才舒缓一下僵硬的身体,起身去通知史艳文等人。

  虽然守着俏如来的状况这几天一直无法好好休息,但云仔并没有感到非常疲惫。终于等到俏如来张开了眼睛,她也松了一口气。即使很自信手术绝对没问题,但情感不是理智能操纵的,随着在意的心情越来越重,只要俏如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无法视若平常。

  然而,神智清醒的俏如来思绪也回来了,他从最初因为太习惯中清醒,冷硬地对药师道谢,并请求修儒来接替。

  金眸立刻暗沉下来,直到因为气氛吓到了修儒,云仔才移开视线,退让地表示要准备药膳。

  已经拒绝过一次的俏如来没有拒绝第二次。

  云仔知道修儒看着两边不知所措,但已无暇顾及,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空间让了出来。

  而等她再次回来,却正好撞见御兵韬在和俏如来谈话。

  「老三一向将海境视为自己的责任,如果如果海境陷入动荡,相信也不是他所乐见。」

  已经调整好心情的云仔两手都放着托盘,只能操纵着断云石轻轻敲击门板,等谈话停下才侧身进入。

  「云医。」御兵韬视线落在云仔身上,若有所思「元邪皇降临后,我一直在怀疑妳。」

  云仔随手将东西放在桌上,视线滑过俏如来,对上军师后笑了笑「我知晓。」

  「就算妳证明了种族的立场,但妳和雁王关系太近,就算他没和妳有多少接触,这层关系仍然容易被利用。」

  俏如来细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开口又放弃,云仔没注意到,但御兵韬看到了。

  虽然云医在羽国的纪录清扫的很干净,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管道和猜测,尤其在雁王和云仔见面之后,乌祭便突兀地出现,怎么可能不引起关注。

  目前而言,云医明显站在俏如来的立场,可惜知道最多的俏如来不愿意透露。

  云医背后牵扯的不只是雁王,除了他,相信凰后不出手只是还在观望,盘算最大利益。

  御兵韬看着表情没有破绽的药师,笑了一声,打破他施加的压力「不过,老三倒是一直很信任妳,连最后一块思能碎片都是交给了妳。」

  云仔表情终于出现变化,泄露了一点嫌弃。

  「那算什么信任!」

  「哈,如此俏如来的海境之行,也许能多一道帮助。」

  「海境?」云仔疑惑地转向俏如来。

  「……」

  俏如来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就让御兵韬发现俩人之间的僵硬,后者皱了皱眉道「很快,这是他的责任。」

  云仔了然,缩在衣袖里的手指掐紧,面上却自然地道「原来如此。正好,俏如来也差不多能自如行动了。」

  她带来的两个托盘不只是药膳,也有替换的衣物。

  这消息来得太刚好了。

  御兵韬不晓得云仔在思考甚么,但他察觉到药师似乎并没有想要前往海境的意思「也许是老三和妳在大智慧的思能世界遭遇了什么,才会做出这个判断。若妳因为他而不愿意进入海境,那要不要来苗疆?」

  「为何?」云仔讶异这个提议。

  ……等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知道师相醒了还是没醒?

  「妳曾对苗疆有恩,苗王一直想找机会款待回报。」

  就算一开始说不信任,后又提出友善邀请,对九算而言一点也不奇怪。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尽信,云仔早有教训。

  「这不是你的目的。」云仔思考着御兵韬的目标,是她还是她背后的人──

  她前往苗疆,会带来什么,对他来说是重要的?

  云仔抬头,闪过一到锋芒的眼神锐利而透亮「你想要的,是药神还是藏镜人?」

  御兵韬环绕手臂,赞赏道「很敏锐。」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同意的。」药师道,坚决拒绝。

  「即使对他有利?」

  云仔没有说话,但眼神和表示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好吧。」

  云仔一愣,就这样放过了?

  「强迫只会造成反效果,我的目的是创造双赢,不是逼人为敌。」御兵韬从容道,云医以外他还有其他的选择,何况退一步还能加好感「告辞。」

  待苗疆军师离开,云仔犹豫地对俏如来道「你觉得,军师是否发现师相已经醒来的事实了?」

  刚刚她真的超僵硬,总觉得似乎已经被猜到了……

  「不要紧。」俏如来看着她松懈下来的样子道「师相不会沉寂太久。」

  「那就算了,反正是九算间的事情。」和她一个小小的药师有什么关系?何况那个臭墨鱼答应好的东西都这么久了还没送到!

  ……不会真的变成常欣的新婚礼物吧。

  俏如来好笑地看着云仔一副气愤地样子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变得惊恐而…难以接受?

  云仔斜睨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倒是御兵韬就这样走了,很合她的意「这样不是很自然吗?」

  俏如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云仔,这次海境之行我打算找修……」

  云仔阻止了他继续讲下去。

  「吃饭时间就不要讲这种事了,你需要保持良好的食欲。」云仔布置起托盘上微温的饭菜,仰着头带点可怜的味道「请你陪我吃一顿吧,看在我这几日这么辛苦的份上。」

  仔细看,确实能发现药师眼睛下的青黑,之前每次醒来都能看见她的身影,事实上几乎没有休息过吧。

  他的伤势能好得这么快,她一定没少费心思。

  俏如来刚妥协,就被推了一把「诶?等等……」

  「不用等~」云仔欢快地把人推向里间,连带另一托盘中的衣物塞过去「先换,出来就可以开动了。」

  俏如来无奈,他是不是被骗了?

  *

  看着俏如来整理好自己,换上了崭新的衣物,金眸掠过了一抹暗沉,不着痕迹地在没被衣物遮挡的腹部和手臂绕了绕。

  俏如来未觉,从容地落座在云仔对面,捧起了饭碗,香气一如既往,令人食欲大开,让他心头一软「让云姑娘费心了。」

  又回到客套生疏的态度,但云仔没有生气,彷佛就像被疏远之前一样「知道有人闲不住,还有很多天下苍生的事情需要烦忧,我也只好满足刁钻的病人啦!」

  「抱歉,这是俏如来的责任。」

  云仔摇了摇手指「是我还做得不够好,我做不到药到病除,做不到让所有我能看到的病人痊愈,还有很多人我救不了。」

  「人力有穷时,我们都只能倾尽全力。」他又何尝不希望让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想不到,他们就是因为你的无能而死!】

  「自然,毕竟我们也不是神,只是和天意搏斗的渺小人类。」云仔没有打算自怨自艾的意思,见俩人吃得差不多便从身侧的柜门里摸出了两坛酒「在我看来,没有人能做得比你好了,我们全村的人,包括九界的生灵都是因为你想出的办法而得以存活。」

  「云…云姑娘。」被安慰的俏如来原本感动的心情被她的动作打散「为何那里会有……?」

  云仔歪歪头萌混过去,故左右而言他「这是最新一批酿成,和以前的配方有做些修改,帮我试试?就当作医酬。」

  气氛松快,俏如来忍不住笑道「一向严厉的药师居然怂恿伤员喝酒?」

  就算是药酒,那也是酒啊。

  「嘘──」云仔在唇前竖起手指,眨了眨眼「今天药师放假~」

  她垂下眼。

  「我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要去海境,也不知需要多少时间,送你一程。」

  俏如来卷起了手指。

  「我以为,云姑娘会想探视鳞王与太子如今的伤势,还有师相。」

  ──所以,你也想过怎么拒绝我了不是吗?

  云仔的手撘在桌上的酒坛口缘,面露难过,黑色的发丝遮掩了金眸,更显黯然「至少今天,别这么生疏了,好吗?」

  「……」

  良久,俏如来还是伸手接过了酒壶。

  最后一次了。

  见状,云仔这才提高了嘴角,双关道「我已经不适合在这时间前往海境了,你若希望有医生在旁,还是让修儒跟随吧。」

  「师相的事不需担心,这么久都没有传出一星半点海境的消息,必然有人在封锁。」

  俏如来颌首「军长或许已经猜到了。」

  「所以让你援手,也摸清楚海境的现况。」云仔道。

  「只要师相无事,已经脱离险境的鳞王与太子就很难再生变。」俏如来接道。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流畅地接下,谈论正事加上太过自然的默契让原先略为尴尬的气氛渐渐消融。

  虽然只要俏如来的杯子空了就立刻被满上,但云仔杯中物的消失始终保持着比俏如来快一倍的速度,脸上很快染上一曾薄红。

  往往俏如来才刚喝完,云仔已经解决两杯了,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即使上了脸,眼神依然清亮如初。

  导致俏如来也跟着加快了饮下的速度,让坛瓮里的水平线逐渐下降。

  以这样的速度,等天色昏暗下来,蝉鸣躁响,云浅星稀,就算坛瓮再深,也被他们瓜分完了。

  「啊,没了。」云仔顶着一张红脸道,她晃了晃手中的容器,只倒出一两滴液体,一下就被舌头卷走,还不满地舔了舔。

  俏如来脸色也很红,但毕竟比起云仔有在控制自己,神智还算清醒。

  他看看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这个时辰了「夜深了,云姑娘该休息了。」

  「……嗯。」

  云仔点了点头,起身时身子还晃了一下,在俏如来伸手前先扶住桌子「没事!我没醉!」

  俏如来担忧地看着她摇摇晃晃地扯着其中一条酒坛的吊绳,拉着空空如也的器皿就迈步「我还能再喝,你休息吧,我…我自己去。」

  一个人,她也能享受美酒佳酿。

  「云姑娘,妳醉了。」

  「没有醉!」云仔气呼呼地瞪着俏如来,酒意染过的眼眸更加晶亮「你不相信我!」

  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俏如来叹了ㄧ口气,哄道「好好,妳没醉,但妳也该休息了。」

  「这才二、三……两坛而已。」醉鬼充耳不闻「我一直都相信你,但你不相信我,说了没醉……」

  「我相信妳,已经没酒了,妳先把绳子放下……」

  「你不相信,不相信我能坚持,不相信我的决心……」云仔一把挥开他凑近的手,踉跄了下,大声道「我可以!」

  俏如来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只是继续无奈劝道「云姑娘,妳真得该休息了,不可以再喝了。」

  「不要,这样的日子谁要休息!我还能喝!」云仔哼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往门口窜去。

  然而,这里狭小的空间怎么可能让她自如的走跳?

  果然,才没两步,一不小心,云仔就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尖叫一声「啊!」

  见人要摔倒,俏如来不加思索地伸出援手「云仔小心!」

  ──咔!

  门栓落锁。

  喊声未散,有人无声无息地倒下。

  惊愕难当。

  「都说了我没醉。」

  本该跌倒的人站得稳稳的,想扶人的却软倒在前者怀里。云仔低下头看着俏如来,握着细绳的手一张开,砰地一声,酒坛顿时撞上地面粉身碎骨。

  醇厚的酒香随着点点水迹蔓延开来。

  ──「醉的是你啊~」

  扣住了伸过来的手臂,云仔笑得彷佛费尽心思捕捉猎物的猎人,为肥美的收获而满足。

  想着以家人的名义划下最接近也最遥远的距离?怎么可能!

  她只会在以为最不可能的时候直接撕裂任何矫饰伪装和界线!可别小看飞禽的爪子啊~

  「你做了什么!?」

  「别想了,为了请君入瓮,我从头到尾连幻术都不敢用。」云仔轻吻了吻俏如来的额头,无视他惊怒的眼神,将人先放在椅子上,轻轻取下手腕间缠绕的佛珠,在指尖把玩,甚至放到唇边轻吻。

  在她的动作下,原先圣洁的佛珠也彷佛抹上了邪意,侵略性的眼神却一寸不离。似乎看见了乌祭的身影重迭,力气流失的俏如来忍不住偏过头。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距离,还有因此加速的心跳……怎么都不可能再欺骗自己。

  「别生气,越生气药效会发作的更快哦~」云仔『好心』地提醒。

  「你明明也想的,才会一步一步后退,舍不得真正拒绝──那我怎么好让你失望。」

  云仔轻笑,刻意放低的声音在耳边诱惑低喃,指尖也轻轻抚过衣着未覆盖的部位,昭示着后续更深入的动作。

  「这时候不会有人不识趣地介入,俏如来,你逃不掉的~」

  .

  .

  .

  ※※※※事情之后※※※※

  云仔:等等,所以你换大佛珠的理由???

  俏如来:……

  俏如来:妳说呢?(笑

  云仔:那个我和小少爷还有约先走──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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