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守财

　　叶大媳妇把一晚上借到的钱数了又数，一共一千五百块。这时听到消息的叶五赶了来。叶大媳妇道：“老五来了，正要去找你呢！你看你明天能不能去趟镇里，我借到了一千五百块钱，你给你大哥和大伟送去，他们走时候没带多少钱。”

　　叶五听了道：“大嫂，我正是为这事儿来的，我这还有五百，这是家里现下所有的钱了，大哥冶病先拿去用，治病要紧。”说着，从兜里一股脑的掏出一把钱来，有一沓十元的，还有一把五元、两元、一元甚至是五角的。叶大媳妇看到叶五拿来的钱眼泪都要下来了。叶大媳妇知道叶五家生叶兰后被罚了钱，而且叶五媳妇娘家还有病人，就没敢冒然过去借钱。叶五这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怎么能不让叶大媳妇意外和感动。叶大媳妇还是不放心的问：“老五，这……你媳妇知道吗？”

　　叶五道：“知道，还是她听说了让我把家里的钱都拿了来的。这是秋后的收成，要不是二丫头罚了那一把钱还能多拿一点儿，大嫂快收起来吧！”

　　叶大媳妇颤微微的道：“哎！哎！”用袖子拭了拭眼泪，对叶五道：“明天你早点过来，我给你大哥煮点鸡蛋带着。镇上吃口啥都得花钱买。治病还不知道得花多少呢！”

　　叶五答应着出了门。

　　叶五家

　　叶五媳妇坐在炕上整理着婴儿用的小被子，小垫子，摸着自己的小腹幸福的笑着，两个女儿坐在炕上玩耍着。叶五回来了，叶五媳妇问：“过去了？”

　　叶五道：“送过去了。”

　　叶五媳妇问：“有没有说是什么病？”

　　叶五道：“传信儿的人没说，应该不是小毛病，要是小毛病在乡里就看了，不能去镇里啊！”

　　叶五媳妇点点头：“也是。可别有什么大毛病才好。”

　　叶五道：“大嫂让我明天去镇里给大哥送钱去，到时候打听打听。”

　　叶五媳妇道：“明天去镇里，那我去给你找衣服，把这身干活的衣服换下来。你洗洗脚早点睡吧！”

　　叶五答应一声，自去洗脚，叶五媳妇去给叶五准备明天出门的衣服，她又摸了下自己的小腹，顿了顿，没有说话。

　　叶二家

　　叶二盘腿坐在炕上，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白铁饭盒里的钱，叶二对家里的钱有绝对的掌控权。自己的媳妇是不知道自己家到底有多少钱了。而叶二家生活也特别节俭。

　　就拿买袜子这件事儿来说吧！每年过年前都能一人买一双袜子，当然夏天是不用穿袜子的。只需要买一双冬天穿的尼龙袜子就好了，要挑那种特别便宜的。袜子穿坏了补上继续穿，一年一双也尽够了。

　　有一年，叶二媳妇年前把旧袜子补好了穿在脚上，被叶二看到了，到了买袜子的时候买了他自己和孩子们的单单没给媳妇买，叶二媳妇就穿着补丁的袜子过了年。叶二媳妇对这件事儿特别不高兴，那个年过的就像脚下袜子的被丁一样，硌硌棱棱的难受，而叶二也没有给她补买那一年的新袜子。从那以后，每到过年之前，叶二媳妇都会光着脚穿鞋，或都故意穿上漏了洞的袜子，以示自己没有可以穿的袜子了。

　　对于穿衣他一直奉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做法。头几年家里穷惯了，现在政策好了，家里有余粮了，也有余钱了，但也不能乱花，他要守住这些钱才行。

　　他喜欢把钱装在饭盒里锁在柜子里，听说有人把钱存在信用社里，那里哪有家里踏实，钥匙在自己身上，这才方便，他喜欢没人的时候数钱，看着钱一年一年的增多，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叶二的钱不是用来花的，而是用来数的。他痛恨一切花钱的行为，比如孩子上学，所以女儿们都早早的不读书了，尤其是叶红，才读了不到两年就不读了。

　　还有当初大女儿结婚，他听说还要给姑娘做新衣服，他就炸了，那得多少钱啊！他是说啥也不能同意，所以他就让女儿穿着在家时的一身没有补丁的旧衣服出嫁了。女儿的彩礼要的是最高的，哪怕是对方分期付他也是要的，嫁妆是没有的。

　　大女儿生病也一年多了，一开始因为买不起药和他借钱，他一顿哭穷，说家里人口多，打下粮，缴完任务粮后剩下的也就够一年吃喝，家里没有余钱，把大姑娘的求助拒绝了。大女儿走后他还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守住他的钱没被借走了。他可以用语言去关心大女儿，可以让叶红去大女儿家帮忙，但是，唯独不能动他的钱。甚至在大女儿重病，因为没钱而几次停药的时候，他还不忘要回她最后那一袋麦子。

　　因年秋天，叶芝的药也停了很久了，大夫一再提醒，肺结核这个病最忌讳中间停药了，她需要一鼓作气，按疗程用药才能彻底治好，这样有钱就用药，没钱就停药的做法会加重她的病情。而做为父亲的叶二不但没有帮她，还在刚收秋后没缴公粮前就去宋家把剩下的那一袋麦子给拉回来了。麦子拉回来后他心里悬了三四年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而叶芝想趁着一个丰收年把病治彻底好的愿望也破灭了。

　　当叶大媳妇来叶二家借钱时，他就很纳闷，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一直都很低调，怕别人知道他有钱，他吃穿都不太讲究，也不让家里的媳妇孩子穿太好的。这一借还不一定哪年能还上呢！

　　叶二坐在炕上想着，叶大年纪大了，又新给大儿子娶了媳妇。这叶平虽然过继给老四了，但眼下看以后是上学还是说亲也都是他的事儿，这叶军以后娶媳妇。这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叶大这病还要去镇上治，一定是什么大病，这就是个无底洞啊！想到这里叶二竟然坐不住了。是他想的太简单了，才拿出二百块钱借给了叶大，这要是还不上，还是不割他的肉吗？

　　这一夜叶二竟辗转反侧睡不着了。他感觉自己心口又悬起一块大石头，堵得他心里难受。他翻了个身想了想，幸亏自己只借了二百块钱，这要是一心软都借出去不就完了吗！想到这里他略略心安了一点儿，竟要睡着了，转而一想二百也是钱啊！这得多少麦子才能卖出二百块钱来啊！一瞬间睡意全无。如此一夜无眠，他坐在炕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的老旱烟。天放亮时地上已经扔下了十来支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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