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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白雨跳珠乱入船(伍)


  张国母一听,忙蹙了眉劝嗔道,“谡儿,够了。”

  亓官谡饶不尽兴地撇了撇嘴,转头却向亓官颐眨了眨眼睛,亓官颐也极为默契地笑了,二人捞起茶碗碰了碰,继而怡然品酌着。

  张国母撇头望了望二人,也只叹了叹,扶着额对着席下人道,“夜已深,你们也应该乏了,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一时间众人如临大赦,依依散去,我也与亓官颐兄妹一同出了院子。

  亓官谡挑着一只灯笼,得意洋洋道,“如何?为兄来得够及时吧。”

  亓官颐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即使你不来,我亦是能对付过来的,但看那许氏被你气的满嘴獠牙却不能发作的模样,简直是大快人心。”

  听着他们一人一语的逗闹着,我只觉脑袋闷疼,挑着灯笼默默行着。

  我向来最厌这些纷纷扰扰的,未出阁时,曾也见过母亲与父亲的几个小妾争得面红耳赤的场面,那时我便在想,若日后我嫁了夫君,定要允我这一生无有妾室之争。

  可如今,我偏偏嫁的是太子,终是逃不过宫闱妻妾之争,于是,愈想愈是心烦。

  这时亓官颐瞥眼见我一声不吭,不由得疑惑,“方才明是那许氏故意要为难嫂嫂,嫂嫂为何不反击?平日里见你怼七兄可是字字珠玑呢!”说着,还向旁侧的亓官谡玩味地扫了一眼。

  “温婴!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亓官谡顿然嗔恼,面上有些许挂不住,却还故作痞笑朝我说,“我早与嫂嫂和解了。”

  我看他殷殷笑意,嘴角冷不丁地抽了抽,颇是不给脸面地啐他,“那萧王来说说,我与你何时结下的梁子,又是何时解的?我记性本好,却偏生不记得这件事了呢!”

  “噗哈哈……”亓官颐捧着肚子笑,“你这么毒舌为难嫂嫂,嫂嫂饶是再好的脾气,亦不是几句奉承讨好便能泯去的。”

  说来我并未与他结下什么天大的仇恨,但他与亓官陵是对敌,单是这层关系,我亦是不愿与他有过多交集。再然,上回军火失窃,他背后添刀的行径委实太奸诈,想来心思也并未好到哪里去,最好的法子,便是保持距离。

  亓官谡悻悻地耸了耸鼻,亓官颐也不睬他,仍旧追着方才的话题问,“嫂嫂方才不驳许氏,可是怕招是非?”她与我相处半年之久,自是深知我是极为怕麻烦的人,就如一根线扯出了头,便是没完没了了,事实,我确实如此。

  我撇头笑道,“也不尽然,有你在跟前,本就用不上我费口,后来萧王来了,自然就更没必要了。”

  “敢情嫂嫂是将我们兄妹俩做了箭靶子,唇枪舌剑全是我们给挡了,你倒是坐享其成,既给你出了气,又看了一出好戏。”亓官谡恍然悔道。

  我不置与否,挑眉笑了笑,顿时觉得心中畅快淋漓,不由得脚下生风,超在了前头。

  翌日清晨,我正被容浅催着起身梳洗,张国母院里的嬷嬷便来传话,说是这几日张国母身子略乏,便令各处免了晨省昏定。

  我闻后,心中大喜,又磕磕巴巴地从妆案前拖到榻上,裹了丝绸毯子睡了回去。

  再次醒来时,已近巳时,容浅拢开了床帐子。

  “姑娘可算醒了,温婴公主都在中厅续了两盏茶了。”

  我猛地从榻前坐起,“温婴来了?”

  容浅一面推开雕窗,一面答,“嗯,公主用完早膳便来了,说是找姑娘一同下山玩的,可奈何姑娘您太能睡,她在堂前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瞧姑娘还不醒,便先回去找萧王殿下下棋了,临走时还特意嘱咐奴,待姑娘醒来,让奴给她通报一声,她再过来。”

  正说着,解语,如婵二人已端来了洗漱衣物,许是听见了容浅方才说的话,皆皆弯了嘴角。

  容浅正巧回头看那两丫头,立即蹙了眉头,随即将解语打发去亓官颐处回禀,余下的如婵识趣地敛起笑面,端端敬敬地上前,为我穿衣梳洗。

  方用毕早膳,亓官颐便领着怀鸣,解语兴致冲冲地进了院子,见我还在怡然自得地喝茶,竟给急笑了,“嫂嫂倒是好雅兴,却叫我好等。”

  我淡淡笑着,“你若真有什么打紧的事,早就上榻来请了,如今肯等,自是些不打紧的事了。”

  说着,亓官颐大喇喇地坐下,陪侍的容浅方要为她斟茶,忙被制止,“我方才喝了好几盏茶,现下腹中早已积水欲溢了,嫂嫂若真心想招待,便将信庄主从听意楼送来的几样糕点拿出来尝尝,可别尽掖着吃独食。”她说得虽一本正经,眉目间却浮满了精打细算。

  “公主来得可真不巧,方才用早膳时,那柜子里最后一块玉露糕,正好被姑娘吃了。”一侧的如婵掩着笑意解释。

  亓官颐听罢,如是说,“那正好,我们下山去饮风居打包些,顺便再去郊外跑跑马。”她目光灼灼,我这才恍然,绕了许久,原来这才是重点。

  也难怪,她来云归小筑,本就是来躲清闲的,可如今国母山中坐大,她自然就不便撒欢了。可她还能这么淡然自若地去饮风居,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如今亓官颐与信肴之间正处于尴尬之境。

  方到正门前,亓官谡正巧领着几个小厮牵着马从另一边过来。

  此时日头毒辣,我隔着遮阳帏帽瞧他,汗涔涔的脸上已被晒得通红,一见我们,颇是愠恼地嚷着,“这么热的天,非要我去马厩挑马,你们倒是乐得清闲。”

  见此,二人齐笑。

  亓官颐一面掏出袖中的手绢给他擦汗,一面啐他,“方才明明是你说定的,你若去马厩挑马,我便舍出一坛竹叶青,如今你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合着成了我的不是了……”

  这个场景我已见怪不怪,顾自绕到一旁去挑马。

  上下打量了一遍,三匹马虽都是良驹,但都不对我的胃口,要么是岁头尚短,要么就是野蛮不训的。我眉头微皱,抬眸问,“前些日子那匹伊犁马呢?”

  亓官谡被我登然一问,怔了少许才答,“奥,那匹马年岁太老,今早去看时,恰好病倒了。”

  我又问,“那可有岁头长些的马驹?”

  “我鲜少上山,马厩里除却那匹伊犁老马是退役战马,其余的马都是父皇前些日子刚从御厩里送上山的,最壮的马也不过六年而已。”一侧的亓官颐解释道。

  我点点头,心下却是一阵失落。

  亓官谡皱着眉满脸疑惑,半是调侃道,“别人挑马都选矫健年壮的,嫂嫂怎的偏生中意老马?难不成是嫂嫂骑术不精,怕驾驭不住年轻力壮的马?”

  我予了他一个白眼,“我骑术精不精,前两日萧王殿下不是早已领教过了吗?”遂转身去牵那匹年岁最长的马,那马一看便是西域马,脾性比较野蛮,但好在还能驯得住。

  亓官谡吃了瘪,脸色有些挂不住,哪知一侧的亓官颐忽的笑得欢,朝还不明所以的亓官谡说道,“七哥可知,有句话叫做老马识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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