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驸马，真巧，你也在

　　丫鬟忽然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哭道：“大人，您若是不去。贵人会打死我的，求您饶命。”

　　我猛然一惊，往后一撤：“她不敢，宫规森严，除非她是不想活了。”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安慰道。实则担心上当受骗，宫里的戏码比戏台上的花样都要繁多。

　　丫鬟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数道伤痕，像是为棍棒所伤：“大人，您帮帮奴婢吧。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会记住的。”

　　“她竟这般嚣张？”我搀扶起丫鬟，“可有告诉太后？”

　　“陛下宠爱贵人，奴婢不敢对太后多言。而且，奴婢的话，太后未必会信。”丫鬟哽咽，我略一思忖道，“走，我去瞧瞧你家贵人要作什么妖。”

　　一路上，丫鬟把赵贵人出冷宫后的大概与我讲了一遍。正如我所料，赵贵人提前出了冷宫，其他宫主纷纷把此事禀报太后，太后方才找来宋恒，厉声质问此事为何？宋恒不慌不忙的跪在太后面前，伸出双手，请太后责罚。赵贵人未完成的惩罚，他愿一力承担。太后不好处置宋恒，此事只能作罢。而赵贵人则声势更大，出了太后宫门便讽刺孟贵人是一个不下蛋的鸡，言词过分放浪，孟贵人气病闭宫。

　　我颔首，心想万不能再让赵贵人留在宫中，万一她哪日自报家门，那我多半也要受到牵连，下场可想而知。跟着丫鬟穿过长长的甬道，绕过几座假山，我停了下来。

　　“这不是去赵贵人宫中的路吧？”我往身后看去，身后无人，丫鬟不知何时不见。再看向前方，一阵香气扑面而来，我嗅了嗅，不知是哪里来的花香。正要抬步，突然头晕眼花，视线模糊。

　　糟糕了！是迷烟。我踉跄地扶着假山，眯眼四处观望。清晨的花园十分安静，清扫的宫人还未起早。我记得前面有一个湖泊，我朝着湖泊走去。刚穿过一个石洞，就被一双手抓住，那双手十分沉重，与其说是被抓到，倒不如说是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我身上。我想要看清那人，那人抬头看我，面色茫然：“是你？”

　　我微微一怔。祝巡，那个让我伤心的儿郎。他意识十分惊讶，我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何出现在此地，但我双腿乏力，意识渐渐消失……

　　醒来时，身处一间密不见光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为我所霸占。我在床上摸索，想要找到床的边缘。有一个硬邦邦的落入我的手中，像是一个火石。我打着火石，看到角落里有一根许久未用，已经生出蜘蛛网的蜡烛。将蜡烛点燃，溜到床边，踩到地上，有一个软踏踏又硬邦邦的东西，似乎还有些温度。我急忙收回双脚，趴在床边，端着蜡烛靠近那个东西。那是一个人，那个人也在看着我。对视半响，我挤出一道言不由衷的笑容道：“驸马，你也在，真巧。”

　　祝巡颔首，之后，垂下眼睑，没有作声，也没有任何诧异或者惊喜的神情，仿佛我们是在一个茶楼碰面。祝巡待我淡漠并非三两日之事。我们二人自小便有婚约。自小，便是我把饭做好，放在他面前。我把衣服洗好，放到他房间的柜子中。按照常理，我们彼此该是最亲近之人。可他经常三两日与我不讲一句话，有时我去他房间叫他，他明明在房内，却不肯应答。如今，他为驸马，我为帝师，无了婚约。他更是把淡漠发挥到了极致，像极了一个木头人。

　　淡漠一事，我分不出时好时坏。但有一点，他是极好的，那便是克己复礼。我有时会被他的淡漠惹急，动手打他泄愤。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问他挨了打，为何不恼？他道不与女子动粗才为礼。

　　礼，是他的处事之本。我看向他，他别过脸，起身四处观望，看似在寻找出路。实则，他心里多半念叨着男女授受不亲。于他而言，找出路并非是为求生，而是求礼。况且，以他此时的驸马身份，更要避嫌。我非猛兽，却胜似洪水猛兽。

　　有他在，自然不用我想办法出去。他推了推门，回到我身侧，距离不远不近，晦明晦暗的烛光下，他的表情严肃，声音沉静：“是石门，打不开。我们多半被人设计了。”

　　“谁会设计我们？”若是我一人被抓来此地，我尽可怀疑是赵贵人要报复我昨夜毁了她的好事，但祝巡生性平和，没有得罪她的道理。况且，他们见都不曾见一面。这让我十分奇怪。再者，那婢女说是赵贵人身边之人，也未必真的是她的人。祝巡摇头，想到他清早出现在宫里，不禁问道，“这么早，你为何会在宫里？”

　　“公主多日未见太后，心中思念，便于宫中住了一日。”他说道，“昨夜，我一人回了驸马府。今日，我接到公主传来的消息，让我前来接她。”

　　“公主要回府，也不急在一早。”这其中必有蹊跷，“那传话之人的容貌还有印象吗？”

　　“当时天色还未大亮，看不清晰。若是她真人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能认出。”祝巡坐了下来。我起身四处查看，四周皆为墙壁，室内除了简单的桌椅再无其他。　　祝巡轻咳一声，我回身看向祝巡，间他认真的看着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想要我给点意见。我干干一笑：“找不到出路也不要紧的。既来之则安之，抓我们的人早晚会现身。”我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一声，振聋发聩。祝巡佯装没有听到，看向其他方向。我脸皮极厚，不疾不徐地道：“你饿不饿？”

　　祝巡起身，四处翻找。我问：“你在找什么？”

　　“吃的。”他回答。我与他一同翻找，掀开一个草甸子，尘土飞扬，我咳嗽不止，眯着眼挥手煽动面前的灰尘。待睁开眼睛，祝巡手中托着一包紫玉糕站在我面前：“这里有一些吃的，但是，不确定有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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