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奔流山（大章）
奔流山，背月竹林
绵绵的秋雨在聒噪的鼠叫声中彻底停下。竹叶的清香包裹着透明的水珠，缓缓滴落在蓝烟水的一头蓝发上。
师父的幻象散开后，四人一边走，一边商量起明日的事情来。
“师父让我们好好准备，明日必有玄机。”木翎向三尾华羽狐丢了一块肉饼，狐狸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还在对着蓝烟水的小腿一直蹭。清水狸汗毛乍起，又怒又怕，不敢造次。
“怕啥？能比我们今天干掉的金丸狮王还厉害？”方银火一脸不屑。
金丸狮王，是赫赫有名的三转高阶灵兽。木翎知道他又在吹，但也不好意思戳破。
“要不是打那只狮王用尽了灵力，就这只小狐狸，我一脚就给它定位。”
方银火摸着狐狸的头，满脸微笑，摆明了欺负它不懂人语。
蓝烟水一脸崇拜：“木哥哥好厉害。金丸狮王，幼年时期就有一转中阶的实力呢！”
方银火纳闷了：“诶，怎么光是木翎厉害？你都没想过是我干掉的？况且，能知道木翎厉害的，不只有泪影吗？”他想把那张写着‘死’字的纸条掏出来秀一圈，但一摸裤兜，空空如也。
“怎么…有点昏？”
方银火闻到一股茶叶的清香，脑袋立即就变得晕乎乎的。
“银火兄，你应该是困了吧。等下早点休息。”青泪影笑道。
木翎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青泪影一直在笑，好像不是坏事。
“真好看。”
木翎从侧方看向青泪影绝美的脸庞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心脏砰砰直跳。
青泪影把炸毛的清水狸抱在怀里，补充道：“这次试炼，实在太多蹊跷。我晚点会去问问洛瓶师姐，看她知道点什么。”
从枯井走到入口，只用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对比之前，他们光是迷路，就花了半个时辰。
“入林即入阵。八八六十四…”
方银火念头翻滚，灵感迸发。
“我是幻道灵师，但之前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身中幻术。看来这个阵法，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青泪影眉头紧皱，回头望了一眼神秘的背月竹林。她隐隐感觉到，今后的某个时刻，她还会再度来到这处地方，将笼罩在竹林上方的黑云，给尽数揭开…
“乖乖，我们走了！”蓝烟水亲昵地抱了抱三尾华羽狐，不舍得离开了。
从背月竹林往西走，穿过一座断桥，便来到奔流后山。
后山有仙月泉的分支在流淌，水声潺潺，白汽萦绕。
身边刮来一阵舒适的黑风，一位黑袍男子迎面走出。男子宽眉小眼，薄唇塌鼻，脸蛋有些偏方，头发有些偏长。怎么看，都是一个丑字了得。
“马藤师兄好。”四人恭敬地行礼。
仙月门虽说等级秩序并不严格，但面对师兄师姐，必要的礼节还是要做的。
马藤张开大嘴笑道：“奔流后山徒步到主山，怎么着也得半个多时辰。师兄送你们一程。”
他手指一挥，周围的黑风瞬间就聚拢在一起，形成四道黑云。
他笑道：“这招是我偷学飞云师兄的‘流云’杀招仿照而成，但坐无妨。”
马藤虽说相貌不佳，但牙齿挺白的。笑起来还有一丝别样的丑帅。
四人连忙道谢。几人当中，唯有方银火坐过云彩。其余的人，都是眼露彩光，兴致勃*******！”
马藤一声低喝，黑云腾空而起。蓝烟水眼见参天的大树越来越小，耳边的风越来越大，吓得手心直出汗。
青泪影捏着软绵绵的云彩，觉得柔软异常，十分惬意。她胆子大，没有像蓝烟水和木翎一样半趴在云上，而是直接平躺…
保持站姿的方银火眼皮微跳，又想起之前的种种遭遇，暗道：“这个女子，我到现在还看不透。”
青泪影躺在黑云上，狂风呼啸，将她秀美的头发吹到白里透红的脸颊，又平添了一丝柔美。
她望着雨后壮丽的天空，不时飘过几只寻觅早食的飞禽。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稍微放松了一下，没想到直接就睡着了。
木翎原本想说几句话，但看她睡着，就不便打扰。
“真好看。”木翎痴痴地盯着青泪影的睡姿，眼睛里全是爱意。
马藤放慢黑云的速度，笑道：“师弟师妹，长老吩咐过，竹林的事请你们不要言与他人。虽说你们的试炼不同以往，但依照仙月门规，凡是没通过入门试炼的弟子，长老以上均有权不纳。所以，为了你们好，请务必保密。”
“阴谋。”
方银火心头一震。多年阅读江湖小说的经历让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木翎点头，问道：“师兄，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师父的姓名和道号呢。”
“是吗？”马藤哈哈大笑。“那今晚戌时五刻，你们到仙月泉来，师兄好好给你们说说。”
木翎连忙称谢。方银火大喜，今晚又有饭可以蹭了。
黑云疾飞，只一小会儿，几人就安全回到石房。
四人一夜没睡，早已疲惫不堪，恨不得沾床就倒。但青、蓝、木三人到底还是大家子弟，还是先去了水室沐浴洗漱。唯有大糙汉子方银火，把身上还未干透的衣服一脱，挨着枕头就睡了。
……
不知是不是过度使用灵力的原因，方银火从睡梦中醒来，窗外一片漆黑。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他缓缓坐起身，视野还不是很清晰。他先是看了下右手，觉得灵力比之前流动的更规律了一点。但其它地方，还是杂乱无章，无法正常使用。
他揉了揉眼睛，道：“木翎，在吗？”
没有人回应。
他径直来到茅厕撒尿。石房的厕所与之前方银火在桐鹿村，立阳城用的都有所不同。干净异常，铺着暗红色的地砖，连一丝臭味都没有。更厉害的是，厕所仿佛有自动清洗功能。每一完事，就有一道水流涌出，将脏物席卷到地下。
“就是个厕所，都要整个水道灵器…不愧是仙月门。对弟子这么好，为什么偏偏这几年没落了呢？门派长老弟子加起来不过百人。据说，六转以上的仙灵才五人而已。”
方银火摇头感叹。这几年仙月门在立阳周遭的名声并不好，但是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到正厅，发现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银火兄，我们去练功了。你好好休息，睡醒之后，到仙乐泉等我们就行。”
方银火看见纸条旁边有一张羊皮纸，上面印着仙月门的各处地标，极其细致。
他推开门，蝉声清脆。
星光装点的黑夜，宛若一绢黑白相间的轻纱，轻轻地披在夜行人的身上，为他节省了一点灯光。
他撑起夜明灯，照着地图念道：“从主路上行至望月松，左转至仙月库，再攀断流石，直行三百米…倒也不远。”
他看了下时辰，才戌时两刻，完全不急。
月光泼洒，奔流山今夜难得的静谧。偶尔跳出几只叫不上名字的灵兽，他玩心大起，四处追逐。
他在山间一步一步走，时而远望，时而回头，时而伫足，时而感叹。
奔流山的夜色，比起桐鹿村，实在美得太多。
他伸手去触摸到处飞的流萤，手指划出一道白色的光，喜道：“这个季节居然还有流萤。小时候，璃妹可最喜欢这些小东西了。”
他不知为何又想到秋璃，赶忙摇头甩掉。
“哟，这不是银火师弟呢？怎么，这么晚还去山上？”
从山上下来一位蓝发青年，鬓如刀裁，眉如墨画，正是宝裕。
“师兄好。”方银火行礼。
蓝发青年饶有深意地拍了拍方银火的肩膀，笑道：“师弟够果断。如果是师兄我，怎么都不敢射那一箭呢。”
方银火见他知道昨晚的事，心头一紧，答道：“为了天下苍生，师弟纵使才疏学浅，灵力稀薄，也要斗上一斗。”
宝裕哈哈大笑，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离开了。
方银火继续前行，来到著名的望月松。
只见一颗松树弓腰而立。树身极其庞大，粗约一米，高约九丈。在月光的照射下，松树的叶子枝干处处闪着红白相杂的柔光。清风浮动，将仙月门人系在树上的佩饰和丝带晃起，美得让人心醉。
“仰头不见明月，低头却见月光。”
方银火读着石碑上的字，不解其意。
他继续左转，来到神秘的仙月库。
仙月库是安放仙月门各种灵器，灵术，道材的地方，极其重要。仙月门的弟子，往往需要完成仙月门的各种任务，换取门派贡献，才能换取资源。
库房周围立着一座肉眼可见的六边形法阵，将库房给团团围住。
方银火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便不再多看。
他又来到断流石。
断流石是奔流山的一处奇景。
原本，这里存在着一道仙月泉的支流。但是有一天，突然从天边降落了一颗冒着深红岩浆的巨石，将这只支流彻底堵死。
断流石有多大呢？方银火抬起头，下颚仿佛都要与地面成了九十度。
“太大了吧这也。”
他咂舌感叹。
所幸，仙月门的弟子发现这颗石头甚为碍事，便在石头上砸了石阶，方便那些还未习得御空之术的同门赶路。
方银火扶住石阶上栏杆，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
饶是胆大如他，此刻也手脚冰凉，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他走到石头顶部，奔流山的夜景一览无余。
高处不胜寒，方银火从天物戒中取出一件外衣，欣赏起波涛汹涌的遇罗江来。
“江水涨潮，而奔流山却是风平浪静，真是玄妙。”
他伸手触摸天空，繁星装点在粗糙的指间。他往下一看，惊讶地发现下去的路并没有阶梯，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管道。长长的管道…
“这仙月门的弟子还真会玩，对我胃口。”
他豪迈一笑，当即就想钻入管道内滑下去。可他疑惑地发现内管被一团泥土给牢牢堵住，上面印着一行字：“想啥呢，从外管滑。”
“…”方银火吓得一哆嗦。
长长的管道，与地面近乎垂直。冷风吹在脸上，他瑟瑟发抖。
“我还是…绕路吧。”
明烨八十五年九月十六，戌时。
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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