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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南辰


  南织和南辰是相差一岁的兄妹,他们的母亲在二人年幼的时候因病去世,南织和南辰自小便养在南老将军的身边。

  但是相比于南织,显然南老将军对南辰更为的严厉,毕竟,谁让他是南家唯一的男丁后辈了呢。

  南老将军一生有五个儿子,各个武艺非凡,器宇轩昂,年少有为,众人谁不认为南老将军此生福分厚泽?

  如今这五个儿子皆是战死沙场,除了大儿子早早娶了亲留下了后代,其他的几个,皆是孤身一人。

  南家一夕之间人口凋零,上述的福分厚泽的话,再也没有听到过。

  倒有不少的明嘲暗讽,唏嘘感叹,说南老将军年轻的时候造的杀孽太重,如今报应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人心易变,人言可畏,世事如此而已。

  只是南老将军骄傲一生,又怎么会轻易被打败。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南辰的身上,对南织虽然教诲颇多,却比不上南辰。

  虽然这其中也有南织是女儿身的缘故,但是,在南织的故事里,女儿身,除了成为江祀初威胁自己的软肋,并没有任何其他限制可言。

  南老将军让南辰在宫中以愚笨形象示人,可背地里的指导和教诲,却并不少。

  收敛锋芒,韬光养晦,这一点在先侯君在世时,南辰的确做得很好。

  至少,在宫中,众人只知道南家的那位大公子,整日里沉迷于风花雪月,温文尔雅地同身为将军的父辈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南辰能够在眼线众多,群狼环伺的宫中隐忍六七年不被人发现,确实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难怪你哥哥十八岁就能封将,他善于筹谋规划,又会隐藏锋芒,不急于求进,在战场上确实是有当一个将领的潜质。”

  我听南织说着南老将军对她哥哥的教诲,以及其哥哥韬光养晦多年,后终成大事,忍不住由衷地感叹了一声。

  可又想到黑白无常对我所说的话,不由有些惋惜。

  “可惜年纪轻轻,二十岁就死了。”

  我只是顺口惋惜一句,并未有戳南织痛处的意思。

  南织躺在寒冰床上,虽然整个魂灵看起来还是虚弱的,但是却比刚才好多了。

  眉间的“卍”字印记光泽黯淡了许多,此刻南织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闭了眼睛,回应我刚刚说的话,

  “你说错了,我哥哥,十八岁就死了。”

  话音未落,便接受到了我略带诧异的目光。

  南织又道:“二十岁死的那个,是我。”

  “怎么会?”

  我诧异道,南织轻轻地笑着,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像是回忆的笑容。

  回忆地够久了,她便睁开眼睛看着我,一双雪色琉璃的清澈瞳眸,眸光冷凉而清浅,像是窗外月光照在细雪上的光。

  “骗你干什么?这可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我哥哥十八岁的时候死了,我扮演了他两年,其实,算起来,不止两年,毕竟小时候,没有人分得清我们两个人。”

  南织和南辰虽然相差一岁,但是两人的样貌皆是遗传到了他们那位温柔的母亲,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南织小时候时常喜欢束起头发,穿着哥哥的衣裳,然后跟在南辰的身后,大街小巷地窜得去。

  有的时候回到府中,府里的下人还会惊讶又诧异,分不清到底谁是南辰,谁是南织。

  后来,他们才知道,比较矮的是妹妹南织,比较高的是哥哥南辰。

  父母还在的时候,南织和南辰的确有过一段短暂且快乐的时光。

  后来父亲和众位叔叔战死沙场,南家一夕之间零落,南织和南辰的童年才从大街小巷转到了书房和练武场。

  刚一开始的时候,南辰会偷懒,时常让南织假扮自己坐在书房里面看书,要不就是让她替自己去练武场学习。

  南辰当时年少,又是少年心性,调皮贪玩再所难免。

  但如此几次之后,很快便被南老将军发现。

  有一日,南老将军从练武场回来,进书房查看南辰的功课。

  好巧不巧的是,当日在书房的,并不是南辰,而是南织。

  “哥哥出去玩了,让我待在书房里替他抄兵法,祖父通过我的字迹认出了我。”

  南织说道。

  当日坐在书房中,看见南老将军的那一刻,心底是有些慌张的,可到底假扮过南辰这么多次,平常也遇到过南老将军前来查看,但是都糊弄过去了。

  彼时南织故作平静地行礼,南老将军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并未有任何对话的言语。

  南织挺直了腰板坐在书桌后面,拿着笔轻轻地在面前的宣纸上抄写着。

  南老将军此番前来,却并未像平常一样看一下就离开,而是忽然走到了南织的书案前。

  “兵法抄了多少?”

  “就这些。”

  南织压低了声音,低垂着头不敢大出气。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南织并没有听见南老将军的声音,但是他站在自己的身后,沉默压抑地像是一座大山,让南织坐立难安。

  南织握笔的手微微僵住,一滴墨水掉在了书案白色的宣纸上。

  且于此同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直接抽走了她面前的宣纸。

  南织心脏一滞,像是学堂考试作弊被抓住时的紧张和惶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冬天,明明书房里烧了不少的炭火,可是南织的背后,却无端都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南辰回来的时候,是翻书房的墙进来的,刚一落地,就看见了小脸苍白跪在庭院雪地上的南织。

  南织穿着他的衣裳,落在雪地上的衣襟皆是浸湿了,头发上和脸上皆是落了不少的细雪,看样子跪的时间不短。

  院子的角落里站着不少的下人,却都不敢上前将她扶起来,只能紧张又担忧地看着。

  “妹妹。”

  南辰跑过来,只见南织冻得嘴唇乌紫,一双小手冰冰凉凉的,身体还发着抖。

  少年眼色一痛,想要将南织扶起来。

  “先起来,妹妹。”

  “让她跪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扶她起来!”

  面前的书房门被打开,走出严肃的南老将军,他虽然已经年老,一双眼睛浑浊却依旧闪着锐利的光,像是雄鹰一样。

  穿着黑色的衣服,整个人气息严肃黑暗地让人心生畏惧,噤若寒蝉。

  “爷爷!”

  南辰着急地喊道,跪在地上恳求着南老将军,

  “爷爷,这件事情和妹妹没有关系,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就好了。”

  “呵,你以为你逃得了?南辰,若不是你,织儿何必受这样的罪,因为你的一己之私,才害的她现在这样。”

  南老将军冷笑一声,即便南辰如何的哀求,始终都没有松口让南织起身。

  那一次,南织被罚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一双腿被严重冻伤,足足休养了两三个月才好。

  “从那以后,哥哥再也没有让我假扮过他了,他也不再出府,日日呆在书房和练武场。爷爷一定是和他说了一些什么,所以他才会改了性子。”

  南织伤了腿,同样不能出门,但是南辰每日做完功课练完武都会来看南织。

  他向南织承诺一定会保护她,不会在让她受伤害。

  少年的承诺,并不是年少方刚的热血和说说而已,在后来进宫的日子里,南辰替南织挡下了诸多的苦难。

  南织的腿养好了之后,先侯君便让南辰和南织进宫。

  进宫前一晚,祖父和南辰两兄妹谈了一晚上,大多都是嘱托二人在宫中要小心行事,注意安全,南辰要照顾好南织之类的话。

  南辰和南织两人点头应是。

  坐上离开南府的马车,他们即将前往另外一个未知且危险的地方,南老将军站在南府的门口。

  身后的匾额黯淡无光,那个老人佝偻着背,孤身一人看着南织和南辰离开的方向。

  那个时候,南织和南辰发现,祖父的白发,似乎过了一个晚上,又冒出了不少,看起来这样的苍老,孤独无所依。

  他们离开之后,身后的南府,便彻底只剩下了南老将军一个人。

  也是在那个时候,马车内的少年看着南府门口的老人,以及身边因为不安,紧张地握着自己手的南织,心中暗自下定了振兴南家,保护南府的决心。

  只是八岁的少年,尚且没有经历过多少的世事,却在面对当今侯君的时候,提出了每月要有十天回家看完祖父尽孝的请求。

  当年坐在首位上的侯君上位者气息骇然,沉重的如同一座大山,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目光沉沉且锐利,如同每年冬日晨时笼罩京都的大雾,定定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一双孤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便后来,这个侯君,答应了少年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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