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的猜测一向准确，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暮夭是在回到苍灵山两个时辰之后醒来的，她沉睡得这么久，主要原因还是我帮她恢复记忆施法导致的。
暮夭垂眸，她对我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道，
“苍乐，你说的很对。”
我看向她，眼神有些困惑，不知她这话何意。
后来我才知道，暮夭是觉得，我当初告诉她的那些话，她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很有道理，很对。
暮夭是在回到苍灵山两个时辰之后醒来的，她之所以沉睡那么久，是她想要恢复记忆，我施法导致的。
就像我看暮夭所经历的事情，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一样，暮夭看自己之前的记忆，有何尝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以往所经历种种，如今回想起来，释然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惋惜着。
三道天雷让她灵力散尽，即将殒命消亡，用灵力布置出来的屏障亦是随着她灵力的消散和虚弱的身体渐渐失去功效。
她虚弱地趴在地上，面色像纸一样白，无力的目光抬起，落在了不远处的景墨身上。
他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好，双唇微微颤抖着，俊秀的容颜一派错愕，眼神平静掩盖不了深处的茫然和惶恐。
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茫然地找不到落定的地方，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白色的僧袍衣襟随风飘扬，胸前的佛珠安静地垂着。
整个人距离暮夭不到一米。
然而这短短的距离，暮夭却并没有办法靠近。
“景墨。”
暮夭唤他，后者似终于回神，和暮夭对视着。
“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那个和尚的身形颤抖摇晃了几分，他垂着目光，终究还是蹲下了身子，将暮夭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暮夭没有一点力气，此番被景墨移动抱在了怀里，只觉得五脏六腑和身子都要散架了一样。
景墨身上佛家的焚香清心凝神，钻进她鼻间的时候，让她的疼痛好像都缓解了几分。
她捏着景墨的衣袖，问他，
“我刚刚对你说的话，你想好了没有？”
暮夭说：你动了凡心，就该还俗，然后娶我。
耳边并没有响起任何的声音，唯独有令人安定的心跳声和梵音。
暮夭的眼前模糊一片，她看不清景墨的神情，却能察觉到他的沉默，有些凉薄的沉默。
她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也是，你一心向佛，即便动了凡心，又怎么会舍得丢弃自己的修行还俗。”
道行没了，尚且可以继续修行，一旦还俗，那就是前功尽弃。
抱着她的人沉默，臂弯沉稳有力。
暮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委屈，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
“都说你们佛家怜悯苍生，可你为什么不怜悯一下我，我也是苍生之一啊。”
哭着哭着，似乎觉得这并不像她应该说出来的话，毕竟她曾经也那样掏心掏肺地为了小和尚着想。
想他在佛法造诣上更上一层楼，想他成为西方的佛者，达成自己的夙愿。
暮夭自认为自己从没有对景墨自私过，她甚至为了景墨，违背了对苍乐的誓言。
苍乐总说，付出就会有回报，但是她对景墨这样好，却并没有看见一点回报的影子。
还为了他造了杀孽，马上就要殒命在这天雷惩罚之下。
暮夭心中当然委屈，但是委屈之后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抱着这个念头，毕竟从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
暮夭叹口气，觉得自己所作所为皆是愚蠢，便说道，
“罢了罢了，也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说到最后，她语气飘飘然，似故作轻松一般，实则却是没有力气去支持自己说太多了。
暮夭揪住了景墨胸前的衣裳，对他说道：“小和尚，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祝你断情绝念，立地成佛，早列西方佛界尊位。”
这话在我看来，虽说是祝愿，但到底感觉多了几分负气的样子。
不过好歹我熟悉暮夭的性子，她这些话，绝对是没有半分别的含义的。
而景墨是在暮夭消亡之后不久，就参悟佛法，立地成佛了。
速度快的很，严重让暮夭怀疑自己当初说景墨动了凡心的话是不是自己认为错了。
毕竟一个人要是真的动了凡心，六根未净，那就不能成佛，成为无欲无求的佛者了。
暮夭并不记得自己消亡之后的事情，总之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和景墨一起在碧海灵山了。
未恢复记忆之前，暮夭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和景墨一直生活在一块地。
恢复了记忆之后，暮夭自然也知道，景墨和她之间种种前尘往事，也知道景墨为了她佛堕。
可此刻暮夭的内心却并没有一丝的感动，反而是困惑和茫然，
“他当初既然无欲无求成为西方佛者，如今佛堕，又是为了什么？”
修行期间动了凡心尚且可以理解，但是景墨并没有，甚至还成佛了。
可如今佛堕，难不成也是因为凡心而堕？成佛之前未动凡心，成佛之后反倒有了凡心欲念。
这件事情要是搁我我也不敢相信。
毕竟西方佛界众者无欲无求，无情无爱，就像之前的景吾一样，放下了与式微千年的执念，看破红尘，才能位列西方佛者尊位。
我没有办法回答暮夭的这个问题，却能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她眼底的茫然和无措。
佛堕之后的景墨，即便和暮夭日夜相伴，却并未让暮夭产生任何的归属和愉悦。
因为来的太过虚假和突然，给暮夭一种不真实的慌乱感。
暮夭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佛为了体验众生疾苦，拿她当试验品，到最后，佛堕的景墨在体验完了众生疾苦，人间情爱之后，又挥一挥衣袖，飘然离去了。
景墨成佛之前未能表明对暮夭的心意，成佛之后为爱佛堕，这个理由，过于匪夷所思，没有人会相信。
而暮夭，早在体会过了情的苦楚之后，对如今所拥有的一起，选择了远离。
其实想想也对，苍灵山小小的妖精，无意间误入了佛者的眼，除了逃避，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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