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二章：暮夭番外
边漠草地上长出来不少嫩绿色的新草，她这才发觉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塞北终年都是黄沙尘土飞扬，即便是春天来了，天气依旧糟糕的一塌糊涂。
它不像碧海灵山和苍灵山，一到春天就是万物生长，繁花盛开，生机勃勃。
在塞北，实在是感受不到春天的一点暖意。
无垠的沙漠上零散地分布着不少的绿洲，远处的沙丘上，那棵高大孤独的是还是之前树叶掉光的光秃秃的样子。
春天到来了，它也未能生长出一片叶子。
冷风在空中呼啸着，天空上盘旋着几只苍鹰，鹤唳之声徘徊于天际。
夕阳和霞光渐渐在西方荒漠上消散，最后几缕金色的光芒落在了沙漠上，原本平平无奇的沙漠突然一下子多了很多的金色光粒。
昏暗的天幕上已经渐渐闪烁了不少的繁星，相互聚集在一起。
星团旋转，自有轨迹。
要是碰上一个好的天气，或许还能够看见大片大片的流星。
要是看不见也没有关系，等到天再黑一点的时候，银河便会出现，星光成团的景象也不错。
她特意等到了太阳下山的时辰，选了一处高高的沙丘坐着。
在看完了大漠落日孤烟的景象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继续坐在这里等着看晚上的星星出现。
这里的天空比碧海灵山和苍灵山的要广阔湛蓝很多。
站在高丘上眯着眼睛一望而去，视野十分的空旷。
夜风扬起了她的面纱，远处的天幕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星光。
她撑着下巴，思绪随着视野的扩散，慢慢慢慢地飘远了。
这是她停留时间最久也是最喜欢的一个地方，算算时间，大概也就也过了好几十年了吧。
她独自一人深居沙漠腹地，不和外界的人接触，自然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她的身份。
一开始确实孤独，但是时间一久，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有的时候在沙漠内部看见那些不小心迷路的商队骆驼，她还会有些吃惊。
毕竟她认为她选的地方已经够深够偏僻了，这些人能够闯进这里，也是厉害。
但也挺倒霉的，毕竟进入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沙漠腹地，可不适合凡人生存。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过要帮助那些倒霉的凡人，可是一想到自己某天要是出门就看见了一堆森森白骨堆砌在黄沙上，她就有些忍受不了。
为了不让她的地方染上凡人的生命和尸体，她每次都会出手帮助这些迷路的商队，将他们带出去。
时间一久，塞北都传说这沙漠腹地深处住着一位沙漠女神，经常拯救那些迷路受难的沙漠行者。
这个传言传到了她的耳中，她有些不屑，甚至嗤笑出声。
沙漠女神？还真是好土的名字。
比她的苍灵山山主不知道土了多少倍。
不过虽然土归土，这个名字也是变相地证明她的功德和世人对她的敬仰。
随着时间过去，关于她的传说越发的神乎其神，甚至还有不少的人专门故意迷离进入沙漠腹地想要见她一面。
她并不想和外界打交道，选择沙漠腹地，也是因为这里比较安静，没有人打扰。
可如今，这种安静却被世人打破，这让她很是苦恼。
就在几天前，她还救了一群来沙漠寻她的人。
她本可以不出手的，可想到十几条人命因为寻她交代在这里，终归还是有些不忍。
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几十年时间，少说也造了几万级的浮屠了。
可安静的日子被这些人打破，她也有些苦恼。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她决定离开这里。
没有什么不舍得，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和人值得她留恋。
天色越发地暗沉了，天幕就像是一块漆黑的绸布一样，但是上面洒满了无数的星子汇聚成了银河，
远方沙丘上的那棵枯树安静地伫立在那里。
一轮弯月就挂在了树梢上，深夜的荒漠有些凄凉和冷。
她裹紧了身上防风的披风，目光落在了远处天空上那些汇聚成星团的星河。
等到天一亮，她就准备离开这里。
她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天亮得很快，曙光一点一点从东方的位置蔓延铺彻。
金色的晨光仿佛冲破黑暗一样的洪水一般，尽数地洒在了沙子上面。
沙子地上的草被早晨的风也吹弯，贴服在地面上。
她站起身，拍了拍吹落在她裙摆上的细沙。
走到那群新草的面前，又俯下身对它们说道，
“好了，时间到了，我要走了，再见。”
沙地上的那些新草轻轻地摇动着自己的身躯，仿佛是在回应着她一般。
她笑了笑，这才转身朝着沙漠的外面走去。
她并不担心迷路，走到沙漠外面的时候，她碰上了一队前往前方边城交换物资做贸易的商队。
他们见她孤身一人行走在沙漠中，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便邀请她一起加入。
她本来并不愿意的，因为不想和人打交道。
奈何对方实在是过于盛情，无奈之下，只好跟在他们的旅队当中。
他们有马匹和骆驼，看样子是一个不小的商队。
马匹驮着人，骆驼驮着物资，浩浩荡荡地排成了一条直线行走在了沙漠上。
此刻她就坐在一辆转载着物资的板车上，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大漠风景上面。
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话很多。
她上车以来，这个少年的嘴巴就没有歇过。
“喝点水。”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个沙漠里？”
“你的家人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并不是很有兴趣回答。
全程只接过了一个水囊，对那个少年说了一声谢谢之后便没有开口。
接过来的水她也没有喝，倒不是因为防备，而是她此刻并不渴。
身边的那位少年见她拿着水囊，脸上裹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清冷明媚的眼睛。
单单是看这眼睛，也知道这个姑娘定然是姿色不凡。
“你喝点水吧，看样子你好像在沙漠里待了很久一样。
放心吧，水没毒。”
少年对他说道，被边漠的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挂满了真诚的笑容。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那少年似有些不好意思，干脆直接拿过她手上的水囊，自己打开先喝了一口，然后又递回给了她。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少年擦着嘴边的水渍对她说道。
面纱下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取下了面纱仰头喝了一口。
取下面纱的那一刻，她能够感受到少年呆滞惊艳的目光。
呆呆地看着她，嘴巴也张大了。
她将水囊递给这个少年的时候，少年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接过。
“谢谢你。”
“不……不客气。”
还真是个腼腆的少年，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却发现少年的目光越发地躲闪和羞涩。
黝黑的脸上浮现了少年般胆怯的红晕。
“你……你还是把面纱带好吧，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少年提醒道，全程不敢再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
少年见她重新将面纱带好，这才将目光抬了起来，但依旧能够看见一丝羞赫。
“你长得太好看了，容易惹灾祸。”
少年这样说道，她怔了一下，有些茫然。
少年见她依旧不解，干脆说的明了一些，
“你一个姑娘家，长得这么好看，万一在沙漠里碰上了沙盗，是很危险的。”
她这才了然地点点头，其实心底还是有些不在意的。
沙盗她倒是听说过，听说是沙漠里很凶残的一种生物，但是她生活在沙漠里这麽久，却从来没有见过。
当然，主要还是她那个地方太过偏僻了，人都不会见到几个，更不要说那些是以打劫为生的沙盗了。
她跟着商队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依旧没有走出沙漠。
身边的那个少年虽然是个话痨，但是很是热心肠，人也善良，一路上都很是照顾她。
她和这个少年待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熟络了。
这个少年自小便跟着商队进出沙漠，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
少年很喜欢和她说沙漠里和周围边城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哪里的沙漠有流沙，哪里容易迷路，迷路了应该怎么办。
说来惭愧，暮夭在这沙漠里生活了几十年，还没有一个少年知道的多。
这主要还是因为她不太爱动弹，更何况，她选的那个位置，是个看星星的绝佳好地方。
晚上的时候，商队会选择背风的沙丘停留，升起火堆吃晚餐和休息。
边漠的天空看起来很低，那些繁星密布在黑色的天幕上，仿佛伸手可摘一般。
火光照耀了一方，她坐在一个木头桩子上，撑着下巴看着在沙地上燃烧的火焰。
商队的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相互谈笑着，脸庞被火光照耀得发亮。
那个少年拿着囊袋和一块干粮来到了她的身边，将东西递给她，
“喝点酒吃点东西吧，沙漠里晚上很冷的。”
她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之后这才慢慢地吃着东西。
少年选了个位置坐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二人相对无言，只是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和火堆。
商队里其实还有一架马车的，但是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人还是东西。
三天来，商队休息的时候也很少见到马车里有人下来，此番她无聊地吃着东西，视野里的那辆马车忽然被掀开了帘子，下来了一个家仆打扮的人。
那个家仆拿了些东西，然后又返回了马车，然后那马车便恢复了之前安静的样子。
“那辆马车里面是谁？”
她并非好奇，只是想打破这个沉默，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道，
“那是我们少主的马车，这一次的物资交易很重要，所以我们少主跟着我们一起去西域都城。”
少年说完之后，还給她伸手指了一下。
那马车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实在看不出里面的人物。
更何况她也不感兴趣，点了点头，便将注意力落到了别的地方。
夜深一点的时候，商队的人几乎都睡着了。
周围很是安静，风从沙地上吹过，刮着人的脸颊。
头顶上繁星密布，看起来很是平静宁和的一个夜晚。
她坐在一处高高的沙丘上，睡不着便睁着眼睛看天上的星团。
骆驼和马匹停留在一旁，那一架马车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动。
忽然一阵咳嗽声从马车里面传出，在这静谧的夜显得格外的清楚。
她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架马车上面，又听见里面传出了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看来是这里晚上风大，把里面那位娇贵的少主给冻着了。
她没打算理会，但是马车马车那边又传来了其他的动静，似乎有人要出现了。
她盯着马车的帘子，没过一会，那帘子便被吹开，果然下来了一个人。
是个身形高又挺拔的年轻人，身上披着厚重的衣裘，看不清完整的容貌，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身后散发如墨，随风而扬，下颌线完美而分明，鼻梁高挺，侧颜精致沉稳。
此番模样，倒是和刚刚听见的那几声柔弱的声音不相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目光过于直白，刚刚踏下马车的那位年轻人便察觉到了。
站在原地偏头看向她，露出了完成的模样和容颜。
在观赏完这个年轻人容貌之后，她便将注意力落在了这位年轻人平静漆黑的眸光，深邃安静地仿佛头顶上独自散发着光亮的星子一般。
倒是个清俊的年轻人，就是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就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在路途颠簸导致。
和那个年轻人对视的时候，她一时之间晃了神。
高高的沙丘上有清冷的夜风吹过，头顶上是闪烁细碎的星光。
她坐在柔软的沙子上，看着那个年轻人站在马车的旁边。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他身形修长挺拔，立在那里，眸光沉稳深邃，像是一棵坚毅不动的青松一样。
期间沉默的对视仿佛隔着天荒地老的时光岁月。
一种怪异的情绪忽然涌上了心头，她眼底涌上困惑，正想说些什么。
突然不远处的沙漠传来了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朝着这边涌来一样。
这种异样的动静不仅仅惊动了她，还惊动了马车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以及一些睡得有些浅的人。
“是沙盗！沙盗来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人这样喊着。
惊慌和警惕的喊声很快惊醒了其他的人。
众人从安详的睡梦之中醒过来，有些慌乱地聚集在一起，并且将他们的货物保护在了身后。
她从沙丘上站起，远处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这些人说的沙盗在哪里。
然而，她很快发现了黑暗中忽然闪现的绿色眼睛，就像是星星忽然落在了地上一样，一眨一眨的，却在像他们逼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总算是看清楚了那些有着星星一样明亮，但颜色确实绿色的生物是什么了。
是狼群，沙漠里的狼群。
这段时间和那个少年相处，也挺他说了不少有关于沙盗的故事。
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应该就是众人口中那些凶恶的沙盗，传言曾会收服圈养沙漠中的狼群。
见着这么多的狼，也难怪商队会以为是沙盗来了。
商队众人警惕地看着这些逐步逼近的狼群。
那个少年见她还傻站在沙丘上一脸懵懂的样子，有些着急的跑了上去又把她拉了下来。
“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快下来，把面纱带上。”
那少年着急地嘱咐道，见她沉默不言，还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刚刚有些冲的语气立刻便减缓了不少，对她说道，
“你别担心，有的沙盗只劫货物不杀人，我们少主和领队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哪里来的底气。
不过想想他在沙漠里穿行了这么多年，却是也见过不少的大场面，也难怪这么镇定了。
她沉默地站在少年的身后，却下意识地去寻找马车旁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那里，但是身边围了不少的护卫，看起来比她要安全多了。
而她这一眼看过去，正好也看见那个年轻人正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很是奇怪的一种眼神，她有些懵懂。
狼群渐渐地朝着商队逼近，领头的狼站在一处较高的沙丘上，莹绿色的眼睛带着锐利又凶狠的光芒，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所有的人。
身后狼群虽然分散，却还是井然有序的，狼王没有发令，狼群也不会发动攻击。
她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那只沙丘上的狼王，只觉得它很是威风凛凛。
比苍灵山的那些灵物们威风多了，也比她这个苍灵山山主威风多了。
狼群的后面，就是姗姗来迟的沙盗。
比起狼王和他的部下威风霸气的出场，这些沙盗的出现总归是少了一点气势。
但还是让商队里的人害怕瑟抖的不行。
沙盗出现之后，双方都有片刻的僵滞和沉默，仿佛这样才能够衬托出此刻气氛的严肃和骇然。
片刻之后，少年所说的商队的领队率先站了出来，故作镇定地和这些沙盗们谈判。
他们谈判用的似乎是另外一种语言，她听不懂，目光只好飘来飘去，好几次都落在了马车旁那个沉默却冷淡的年轻人的身上。
虽然不知道这些沙盗们为何选择在半夜下手，不过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沙盗的目标好像只是货物，并没有要杀人的打算。
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毕竟比起性命，那些货物显然不值一提。
沙盗们将商队里的人都赶到了一起，走向了商队的货物。
她也被赶了过去，商队中也有不少胆小的人，但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惹恼了这些沙盗。
她看得出来这些沙盗的心情很好，这或许是他们不杀人的缘由所在。
沙盗们经过商队人群的时候，有风吹过，她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味，撇了撇，想着难怪。
敌动我不动，这个商队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
她躲在人群的后面，并不觉得害怕，只是第一次经历这个情况，心中好奇和趣味心颇重罢了。
当然，虽然觉得好奇，但是她一直都是很安静的。
躲在人群中自认为没有多少的存在感。
然而变故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一位拉着货物的沙盗在经过他们的时候不经意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她。
而后像是发现了十分惊奇的事物一样，一道声音在沉重肃穆的夜色中响起。
“老大，这里有个美人！”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在漆黑昏暗的环境中看出带着面纱的她是个美人的。
但是这些沙盗靠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一旁的少年着急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想着将她拉倒身后去，那名沙盗比他的动作更加快。
从人群中忽然被扯了出来，她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待转了身的时候，偏头的动作加上一阵风吹来，立刻便将她的头纱给吹了开来，露出了容颜。
夜色中有一瞬间的安静和死寂，天地间万物仿佛都被消声了一样。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热而炙然。
风吹着沙子迎面而来，她闭着眼睛抬手遮挡，突然肩膀一重，被人推到在地。
身体倒在了沙漠上，溅起的一些细沙落进了她的眼睛里，让人很是难受。
身上突然压了一个人她也没心思去理会，只想着抬手揉眼睛。
脖颈间忽然传来了粘腻的触感，鼻间也涌进了刺鼻难闻的酒味。
耳边响起了裂帛的声音，一阵风吹来，她感受到了身体的一阵凉意。
努力地睁开眼睛，泪水立刻就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站在马车上旁那个年轻人冷漠凉薄且无动于衷的眼神。
时间仿佛过得很漫长，脑海还有些混沌不明的她忽然听见了一声闷哼。
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压着她的那个人便被人推了开来。
“你没事吧？”
有一个人将她拉起，担忧又不安地问道。
她没回答，一个劲地低头揉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眼睛缝隙里留下，一双眼睛红红肿肿的，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被揉的。
“没事了，你别哭了。”
身边的少年还在劝慰她，他并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状况，还以为她受了欺负此刻正委屈着。
其实不然，她只是……眼睛里的沙子还没有弄出来，此刻难受的很，根本没有功夫搭理这个少年。
“少主，怎么办啊，她……”
耳边又响起那个少年的声音，但是她从少年的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称呼。
正想着这个人是谁，忽然下巴就被人捏住抬了起来，被迫的，她竟然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难受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楚面前的人影，却察觉到他有些低沉的气压。
一阵柔和的风吹过她的眼睛，随着眼睛猛得一眨，又一颗眼泪滑下，冲走了她眼睛里面的沙子。
她这才感觉到好受一些了。
于此同时，被扣着的下巴也松了开来，她连忙低头猛眨了两下眼睛，总算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是沙子进眼睛了。”
耳边传来一道和煦春风般沉稳的声音，很是磁性动听。
她抬起头，看见刚刚看的那个马车旁站着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在她面前了。
再看一眼他重新将手放在身后的动作，显然刚刚捏着她下巴吹她眼睛的人就是他。
年轻人旁边的少年懵懂地点头，看了一眼还在努力眨眼睛的她，有些狐疑。
“别用手去揉。”
举着的手停留在半空，她眯着一双红通通朦胧的眼睛抬头。
面前冷峻的年轻人语气凉薄地说道，
“忍一会就好了。”
她果真听话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虽然眼睛还是有些难受，但是这并不影响她观察周围的景象。
沙地上躺了不少的人，鲜红色的血浸染了沙地，在她的不远处，有一个人的背上还插着一把刀，只露出了刀柄在外面。
啧啧啧，刀插得这么深，这个人死的真惨。
她心里嘀咕着。
后来她才从那个少年的口中得知，原来那天晚上的沙盗，都是那个年轻人，也就是他们的少主解决的。
“我们少主的刀法可是西域最厉害的。”
少年骄傲的说道，语气中不乏对那个年轻人的崇拜和敬畏。
她则是有些不以为然，既然刀法最厉害，那怎么一开始那些沙盗们抢货物的时候不出手？非得等到她被抓了才出手？
在遇上沙盗之后，商队加快了离开沙漠的路程。
就这样又走了两三天之后，她们终于走出了沙漠。
边城就在前方，货车上，她坐在一处横辕上，抬手遮挡眉间，去看前方不远处的巍峨沉默的边关。
身边的少年还在滔滔不绝地为她讲着边城里面好玩的东西，后来见她实在没有兴趣，这才停了下来。
“对了，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少年问道，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她，她一下子就怔住了，因为她着实没有想过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边走边看吧。”
她如是说道，换来了少年一个惊讶的目光。
进了变成之后，她便和商队告别了，当然不忘感谢商队中的人。
那位少年让她去感谢一下他们家少主。
“我们少主那天好歹也救了你，你去谢谢他一声吧。”
“你确定他会见我？”
“少主人很好的。”
少年说道。
她的脑海中则是浮现出了一个冷漠无动于衷的脸，但是少年的话她也没有忽略。
商队在城外驻扎的时候，她选了一个时间，走到了马车的旁边。
来到马车旁边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忘记问那个少年他们家少主叫什么名字了。
正打算回去问问再过来的时候，身后马车的窗户被推了开来。
“有事？”
刚转过的身子又转了回去，她茫然地抬眸看着马车内冷漠的年轻人。
总觉得他的眉眼很是让人熟悉，却偏偏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哦，我是来向你告别的，顺便谢谢你那天为我解围。”
她对车内的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的脸色依旧看起来不好又冷淡，听见她说话之后，抿紧了唇，冷峻的眉目变得越发地沉重和凛冽。
他定定地盯着她看，却始终不说话。
她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想起凡间人类有知恩图报这一说，这个少主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报答所以脸色才不好？
可是她身上并没有值得报答的东西，当然，她也可以给一片她的叶子给他。
不过对于不明她身份的凡人来说，给一片叶子报答，会不会比不给更加让人生气？
想到这里，她很快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然后想了想，又说道，
“实在是抱歉，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这一点，应该能从她身上看出来，她很穷，还是孤身一人。
马车里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验证她的这句话，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说道：“不过，以后你要是遇到麻烦解决不了，可以来苍灵山找我。”
她正打算向这个年轻人解释一下苍灵山在哪里。
马车里的那个年轻人就说道，
“不必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话，那个年轻人拒绝的也很认真。
反倒是她，突然因为这拒绝而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茫然点头，
“哦，哦。”
她接连哦了两声，注意力才完全回来，然后便朝着车内的年轻人点头，
“那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那个年轻人略有些不悦的声音，
“你就打算这样离开？”
冷漠和不悦显而易见，她不解地回头看他。
那个年轻人的脸色很是冰冷和淡漠，清俊的容颜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冰一样，深邃漆黑的眼睛里藏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这种情绪直接让她的心底涌上了怪异的感觉。
“什么？”
“你不问问救命恩人的名字是什么吗？”
马车里的那位年轻人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淡地问道。
她本想摇头，心底认为反正这一次分别可能也再见不到了。
然而此刻对上那年轻人沉默地过于认真的视线，她却忽然怔住了。
她转过身子，原本平静的目光忽然一下子变了。
吹过她身边的山风有些清凉。本该很好清醒头脑，但是此刻，她的脑海有些混沌迷糊，仿佛浆糊混做一团。
边城外的山林树木都长出了新鲜的叶子，嫩绿地生长在枝干上。
头顶上是湛蓝的天空，偶尔掠过几只飞鸟，山风吹来，不觉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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