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施舍

　　“你什么意思？”莫念眸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谨了起来，仿佛是在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梦境里开始出现了另一个人。

　　“身体上的屈服没有什么意义，我还是更喜欢别人对我是精神上的屈服。”说着，温言的脸色变得沉静了下来，眸色也变得凌厉了，之前在他脸上看到的柔情陡然小时，那个面对左安男人仿佛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人，“找地方喝杯茶？”

　　“那，请神尊移步寒舍。”莫念拧了拧眉，浅声道。

　　“唔！”温言颔首。

　　草舍。

　　时隔半年，院里的柳树又茂盛了不少。

　　温言负手而立，站在茂密的柳条下，眉眼中，眼波犀利：“这棵柳树还不错，你把它养得很好！”

　　“这算是夸奖吗？”莫念站在温言的身后，不知是嘲讽还是恭维，反正说语气有些阴阳怪调。

　　“夸奖谈不上，直言事实而已。”温言转身，看着莫念，冷不丁地道：“你好奇过吗？你为什么会有这么绝顶的修炼天赋，生来就能感知灵界之事，修行也是顺风顺水？”

　　“天赋异禀？”莫念嘴角微挑，眉头也连带一动，平日里他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又流露了出来，那种透在骨子里的痞调。

　　“这个解释，还不错！”温言也嘴角一挑，脸上露出了细碎笑意。

　　两人说话间，欧管家端着茶水出来了。

　　夜色深沉，夜风微凉。

　　夏夜里，这种风吹着倒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再伴着那清冽的茶香，倒是显得有了些不顾尘世的清雅。

　　“可是，天赋异禀也是会有缘由的。”温言坐下身，端起了茶，浅浅地嗅了嗅，又浅浅地喝了一口。“可没有什么真的天赋异禀。”

　　“从你问我是不是还梦到别人起，我就知道你跟我的聊天应该是有后话的，咱们就直接切入话题吧？这么来回地过招，也没啥意思。”莫念看着温言端着茶，整个人透着一种压迫的感觉。

　　“看来，确实是跟聪明人聊天，省心，省力！”温言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眸越发清冷，仿若这夜色里的月光一般。

　　“那，愿闻其详。”

　　“听说过煅魂卷吗？”温言说着，转头望着莫念。

　　莫念眼眸中略微有些闪动，想了想之后摇头：“只是听说过，对于里面到底说了什么内容。并不清楚。”

　　“上古时期，神族独存于世间。古神帝父锻造了灵系一族为仆为奴。煅魂卷，就是他铸造灵系一族时煅造魂魄的方法。”温言说着，眸色里变得略微柔和了些：“这个，你知道的吧？”

　　莫念颔首：“嗯！”

　　“煅魂卷中，有一卷是说：神魂通元灵，无神，魂不成。七魄凝，魂灵醒，魂神应魂灵，魂神感魂元，三魂聚，魂魄得生，生灵则成。”温言的语调非常缓慢，以确保莫念听清了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天赋异禀的人就是不一样，在听完温言的这几句话，他就彻底明白了。

　　他脸色先是一僵，转而又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寻找了那么久的答案，原来是这样！”

　　“觉得残酷？”温言靠着椅背坐着，双手抱胸，眼睛微微眯着，望着莫念。

　　莫念原本无奈的笑容变得多了几分苦味：“难道你还期望我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

　　“这种境遇放在别人的身上，别人或许会这么认为的。尤其是，如果你没有爱上她的话，这一切对你来说都应该是恩赐。”温言说话的口气里又带上了他骨子里的高高在上：“你莫家因为一直触及冥界之事，导致莫念几代单传，到你的父亲那一辈来说，莫家的气数已尽，偏偏你出生了，还有着让常人无法企及的能力。是你的出现，让斗宿阁又辉煌了这么许多年，往后，你也可以继续让它风风火火下去。对你来说，对莫家来说，对斗宿阁来说，怎么不是恩赐？”

　　“……”莫念听着，挑了挑眉头：“你要是这么讲，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地跪拜于你？感谢你将青梧的神魂放在我的身体里？？”

　　温言连忙摆手：“她的神魂散至大千，我可没有办法将她放入你的身体里！”

　　“不是你放的？？”莫念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其意：“如果不是你放的，你为何会大费周折让左安靠近我？你让她靠近我，不就是为了她身体里的那个残魄吗？”

　　“注意你的用词！”温言的眸色陡然凌厉了起来。

　　“我的用词？”莫念此刻脸上的笑容倒是彻底舒展开了：“我的用词很精准啊，她的身体里不就是一个残魄吗？”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服气，温言微微颔首，浅声道：“说回我们刚刚讨论的问题吧，我给你选择的权力，你体内的青梧的神魂你想什么时候还给她？”

　　“……”莫念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我能先弄清楚，我自己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吗？”

　　温言颔首：“自然可以！请问。”

　　“既然我身体里的神魂不是你放进来的，那你是怎么着到我的？”莫念望着温言：“别告诉我是巧合。”

　　“自然不是巧合！”温言应道：“找你很简单，不论是谁，只要体内有了她的神魂，必然会有超群的能力，就算不是生在你这样的金门世家，就算是落在平常百姓的家里，那个人也会展露出不一样的能力，有了这种能力，不论人在哪里，找起来都不会太难，不是入金门，就是进精神病院。世界虽大，但是金门来来回回就这么一个小圈子。不是吗？”

　　对于温言这个解释，莫念还是接受的。

　　没错，人类修途，来来回回确实只有这么有几个人。

　　但凡有一点修为天赋的人，在金门都是炙手可热的。

　　有天赋的人，想要隐藏起来，在金门也确实不容易。

　　“好，你这个解释听起来还算合理，那么，我想着知道，我如果把神魂还给她，会怎样？失去我所有的天赋？”莫念问着，手也渐渐地攥了起来。

　　“这是自然的。没有了她的神魂，你就失去了她所有的能力，同时，你也会因为三魂不全而身体状态急剧退步，甚至可能会出现长眠不醒的状况。不过，这个后遗症你可以放心，鉴于你一直照顾着左安，我可以护着你的魂魄，让你快速滋养出你自己神魂。”

　　“……”莫念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你现在一直梦到的那个人，是什么人？”温言微微仰着下巴，望着他。

　　“她的身体里有青梧的魂灵，对吗？”莫念眉头微蹙。

　　温言颔首：“是！”

　　“你今天来找我谈论神魂的事情，也是想要将那个魂灵找回来？”

　　“那是自然！”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何必多此一举，以你的能力，根本没有必要来征求我的意见，你可以直接拿走她的神魂，然后凭借她自己的感应找回魂灵。”莫念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来让我选择？”

　　“因为，我不想让左安为难。”

　　“不想让她为难？”莫念觉得很可笑。“你该不会还想扮演那个痴情种的角色吧？你把她骗得团团转，你还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你的那张嘴，骗骗她，哄哄她就好了……”

　　听着这些话，温言也不恼，只是浅浅地望着莫念，让他继续说。

　　“况且，你这个痴情的角色扮演地也不怎样，回去处理家务事，直接把她丢在我了身边，你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带着她离开呢？那样的话，你这个痴情种的角色扮演起来，还像点样子。”

　　看着莫念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温言的脸色浮现出了柔和的笑容：“我何须扮演什么痴情的角色？我也不需要骗她，哄她。她是我养大的，她离不开我。不管我把她放在你身边多久，她还是会回到我身旁！”

　　“……”

　　“不是吗？”温言说着，眉头微动了起来：“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姑娘，我自然要好好地守着她了。我为什么不能为她着想？”

　　“你不觉得你很厚颜无耻吗？？”莫念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感应到了莫念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温言的脸色也沉静了下来：“我告诉你，你现在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就是因为我在左安的面子上，顾及她的感受，否则，你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是选择的机会。”

　　“你不怕我把你这些话告诉给她听吗？”莫念咬紧牙关，望着温言：“你真以为她是任由你摆弄的玩具，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这是为了她好吗？说来就走，说走就走，你不知道她这半年怎么过来的吗？你没看出来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左安了吗？？”

　　莫念越说情绪越激动，眼眸都透着红色的血丝。

　　温言眉头浅蹙，动了恻隐之心。

　　“我告诉你，我不管我身体里是不是有青梧的神魂还是魂神，你要拿走就拿走，但是我决不允许你动左安一根毫毛。你要走，你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会好好照顾她，不用你在这里摆出这么一副施舍的样子。”莫念起身，“青梧在她身体里，看到你这么多情，真不知道她从左安身体里出来的时候，你还有什么脸面跟她在一起。”

　　温言望着他，看着他额头上爆出的青筋，他浅声道：“我忘记告诉你了，左安就是青梧。左安就是青梧的魂元……”

　　“……”莫念整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左安就是青梧。”温言也站起了身：“你不要想着左安会留在你身边，这是不可能的事儿。我之前之所以让她留在你身旁，让你照顾她，是因为我知道你能照顾好她。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可远远没有跟她在一起的资格。”

　　“……”

　　“顾及左安在人间长大，她有很多人类的情绪，她在意你这个朋友，所以我才来征求你的意见。我希望你能默默无言地将她的魂灵找到，我会悄无声息地将魂灵放入她的身体，而你，可以选择一直拿着她的神魂，拥有她越来越强大的修炼天赋，然后在人间叱咤风云，只是终你一生，你都会在梦里不断地梦到左安。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他的神魂交给我，然后你就凭借你手下对你的忠诚，换一种方式来经营你的斗宿阁，从此，左安和你就是路人。”

　　“不可能！”莫念不断地摇头：“她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

　　“障眼法而已！”温言眉头浅蹙：“这样才能护她周全。”

　　“……”莫念还是不断地摇头：“不可能！”

　　然而，他虽然嘴上这么拒绝着，脑子里却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曾经莫念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听到左安和青梧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莫念就有点想通了。

　　难怪温言对于自己和左安的亲密全然不在意。

　　他之所以不吃醋，是因为他知道我跟她之间的亲密是源自魂魄之间的照应，甚至是我对她的喜欢和心动都不过是受了这种照应的影响。

　　在温言的眼里，我莫念也是青梧的一部分而已。

　　“我给你时间考虑！”温言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时间不早了，她应该快醒了。我希望，你考虑的时间不要太长，这样对你，对她都不好。”

　　说完，温言也没有等莫念的答案，径自离开了。

　　原本就清冷的院子里，此刻愈发冷清了。

　　“……”莫念此刻脑子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半年来，莫念一直远远地守护着她。

　　知道她死心眼，不等到温言她不会甘心。

　　事实上，他也盼着温言早一点回来，等着他们撕破脸，等着左安满身伤痕地回到自己身边。

　　同时，他也需要时间去处理自己最近老是梦到的另一个姑娘。

　　他想找到她是谁。

　　然后，也在这个空档之间给自己和左安一些距离。

　　可是，却不曾想，终于回来的温言跟她竟然手牵手地回了她的家。

　　莫念是带着满腔怒意和满腔醋意想要跟温言好好斗争一番的。

　　结果还未出招，就被打得满地找牙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莫念呆呆地坐回了椅子上。

　　黑夜中，黑邪的身影缓缓而出。

　　“黑邪，我一败涂地了！”

　　天劫，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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