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1，奶奶开讲

　　今天毕星巧有些慌忙火急，两件大事挤到了一起，哪一件事都马虎不得。一件是丈夫的蝴蝶服装大楼开业，夫妻俩必须得出席。这个，她还并不看重，毕竟丈夫的事业，在父辈眼里都是小儿科，她爸不止一次骂过女婿，什么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非要下海搞什么房地产，一天到晚低着头求爷爷告奶奶，装孙子，为了几个臭钱，弄丢了尊严，还被那些刺头业主，东找麻烦西挑刺，钱没看见赚多少，一天到晚还不少事。舍去清闲，寻傻事，你就是个傻子。

　　很多次毕嘉锁当着孙俊青的面语重心长，“一天到晚看不到你的人，知道你忙，但不能忙得连家都不顾吧？干不下去了就回来，职位不降，给你升个半级。”

　　这次老三杨怀权家里办大事，作为老二的毕嘉锁居然没得到邀请，听说那家伙特别重视，还给几个人下了请柬，可他和老大孙正义呢？电话没打一个不说，连口头邀请都没一声。弄得两人很不平衡，所以两个约好了，到了当天，第一个登门，去吐那家伙一脸唾沫。

　　你说你认了个孩子给你捧骨灰盒，这是好事，好事当然要让兄弟都知道，等着你请客，好吗，你请客了，名单上居然没有我们，怎么的？瞧不起我们哥俩？嫌我们这俩老头过气了？你去结交新贵了？

　　你不请我们是吧？我们偏要来，而且两家人聚齐了来，气不死你。

　　两老头子心情都不是很好，赶着趟要到杨怀权家里去做客。老家伙之间的关系淡不了，但下一辈人之间不能走散了，以前你老杨没后，现在有了，就应该介绍给平辈认识认识。

　　老人家很久以前就发话了，毕星巧跟孙俊青交代了又交代，端午节那天推掉一切事务，所有的应酬，哪怕是米国总统邀请，也要放他鸽子，就为了在杨老爷子家的认亲仪式上混个脸熟。

　　可孙俊青那家伙偏偏之前就广发英雄帖，将蝴蝶服装大楼的开业仪式定在了端午节。气得毕星巧没少骂他，但作为一个董事长，发出去的帖子，不能朝令夕改，端午节就端午节了。所以毕星巧希望这个开业仪式早点结束，好赶下一场。

　　杨怀权这一边呢，为了这次盛会，准备了半个月，都是杨云安一手安排的。到了当天，派了三辆车，将郝家一家七口，赵友忠老俩口请了上来。

　　罗老孺人听说进城走亲戚，乐得都闭不拢嘴。穿上侄媳妇做的新衣服，一丝灰都没沾过的千层底三寸金莲鞋。一路上看着两边的建筑，嘴里念念叨叨的，无非是以前哪里想到，会过上这么幸福的生活。四个轮子的车一坐，以前要一天都走不到的路，半个小时就到了。这一切都要感谢咱的伟人东主席，没有他老人家，就没有咱的炎黄大帝国。

　　人一老了就喜欢回忆自己的一生，奶奶往那儿一坐，就上演一场奶奶开讲。奶奶的丰功伟绩，郝星听了不下百遍，但每一遍都表现得极其虔诚，一点不耐烦都没表现出来。别说那三个孩子和卫稻香了，就是郝天沐都没看出郝星的厌倦，都有点相信，那磨得你耳朵起茧子的人生故事，颠三倒四地讲，讲得再精彩，三遍人就厌了，你确定，百遍千遍，你真的还爱听如初？他这个当儿子的有时候都为老妈的这个啰嗦劲感到脸红，但偏偏所有人都嫌弃了，就郝星不嫌弃。

　　哪怕是以前，郝星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对奶奶的要求，有理无理的，全盘接收，从不说个不字。现在宠奶奶就更盛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以她为参照物，奶奶开讲的时候，他们不敢躲了，假装很认真地在听，还适时地应和一下。奶奶开心了，他们可都觉得受了虐。特别是郝辰，有时候都把耳朵堵了起来，一点都不克制自己的厌恶之情。

　　以前郝月会做相同的动作，但最近变了，郝辰不耐烦的时候，大家都一副如饥似渴听故事的表情，郝辰都为自己的浅薄感到脸红，但她一点都不明白。奶奶一辈子的那么点子事，有那么好听吗？再好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听，也会倦的吧？你们不是以前都厌倦的吗？为什么现在都不知疲倦了？

　　以前郝辰厌倦这个大家庭，太穷了啊，对她来说是个拖累，生怕一回家，自己就吃亏，拿的那么点工资，还要给弟弟妹妹买文具买衣服买点心，用在自己身上的钱就少之又少了。但最近变得太厉害，回到家不仅不需要拿钱出来，在超市做点事，还能有现金收入。对这个家她就不敢小瞧了，更不敢厌烦了，要再厌烦，你可能被排除在外，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且，自从老爸从他们厂里拿了烟进超市销售之后，就一直没停过，每个月一号铁定了要去进香烟，老爸不亲自去，会派宝杰表哥去，每次一大捆红彤彤的现金，砖头一样拍在财务的收费员桌子上，看得人眼馋，以至于同事们都开始讨好郝辰。

　　别说同事了，连丁厂长都对她刮目相看，不止一次地说：“郝辰，只要你保证你们家一直这么在咱厂里拿货，我保证，不用一年，就升你做科长，两年升你当销售部的经理。”

　　怕别人有意见，丁厂长很豪气的道：“我的话对你们谁都有效，谁有本事一个月能销一百条烟，我一年升你做科长，两年给你个销售部经理当。”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郝辰不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到底是托谁的福好起来的。反正啊，这个家，她是不敢再忽视了，更不敢好久不回家了，怕跟不上家里的步伐。在子房玩够了之后，每到周末，她就往家里跑，有好处捞，不捞白不捞，你不捞，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全捞走了，亏得慌。郝辰是有经济头脑的，而且特别敏锐，她是四个孩子中，最贴近生活的那个。

　　跑着跑着，她发觉自己已经跟不上家人变化的节奏了，特别是对奶奶的尊重，那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以前老妈最讨厌的就是奶奶讲故事，郝月也会表现不耐烦，郝圣天生好坏不说，老爸是赔笑，貌似自己老妈做错了事，他表示抱歉，只有郝星那个傻子，听奶奶的故事，一遍一遍的从不厌倦。

　　郝辰找不到人发牢骚，冲老爸抱怨了一声。谁知道老爸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语重心长地道：“孝道的最高境界，就是让老人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需要的。你现在讨厌奶奶，等我和你妈老了，是不是也讨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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