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轻一点
此刻乔婉抱着乔婉儿的身体，后者躺在她的怀中，脸上的血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消失。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每呼吸一下好像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荒无人烟的郊区，女子抱着另一个重伤的女子，四周有风吹过过，将这种死寂渲染地越发恐怖骇人。
身体很冷，从骨子里传来了一种逐渐增加的凉意。
乔婉儿清楚地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失血过多导致的。
“乔婉姐姐……”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不要乱说，马上就有人来了。”
乔婉安慰她，一向平静地太过清冷的眉眼此刻全然一片慌张，暗藏了一起恐惧。
乔婉儿伸手握住乔婉的手，声音艰难，多说一句话都像是在耗费自己的生命能量一般。
她清澈的眼瞳此刻凝满泪水，苍白的唇微微撅起，
“乔婉姐姐……”
声音中带了一点哭腔，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见过我的妈妈，我不想死……”
她在祈求着乔婉，可乔婉又能如何呢？她茫然的眼神望着漆黑的四周。
她们就好像被围困在了一个黑色的箱子里面，找不到出路，看不见光明，就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致命的萧瑟凉意。
“你不会死的……”
乔婉说道，却清楚地感受到乔婉儿握住她的手越发地没有温度，她心下一慌，捏紧了几分力道，
“婉儿，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人来了。”
刚才那个人是因为有车子喇叭的声音响起才逃走的，她也听到了，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乔婉儿清澈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了起来，仿佛凝聚不起光亮一样。
乔婉对她说道，
“婉儿，你忘了你要回家吗？你妈妈也在等着你回家，她会很爱你的，教你学画画，给你做早餐，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她吗？”
乔婉儿失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但也仅仅只是一丝，胸腔处传来的痛感让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她微微地吸了一口气，脸色便更加苍白起来，自己的生命如今就像是装满了水的瓶子，瓶子被碎了一个洞，支撑着她的生命血液就从这个洞里面流了出来。
她活不了了，她马上就会死的，可是……
“我真的不想死，乔婉姐姐……我不想死……”
乔婉所说的话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说的对，她还没有见过她的妈妈。
听说她是一个很漂亮很厉害的人物，她一定会对自己很好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没人在乎的孩子，否则亲生父母怎么会将她丢在孤儿院。
心中也不是没有过怨恨，院长曾经问过她，这样清苦的日子，会不会让自己感受不到生活的甜味和幸福，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对于很苦的人人说，一点点的好，就能让她感受到生命的甜味。院长，孤儿院的孩子，以及后来出现的乔婉，她们给予自己的好，都让自己在这有些委屈和清苦的生活中感受到美好。
所以，自己的亲生母亲派人来寻回她的时候，她所暗藏的怨恨和不甘，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取而代之的是憧憬和快乐，毕竟，自己不是被人遗忘的孩子。
丢弃自己的母亲，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她一定也是不小心的，一定花的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寻找自己。
她的内心一定是愧疚的，找回自己，会对自己很好，一是因为愧疚，二肯定是因为爱。
可是，若她知道自己死了，会怎么样？伤心，难过吗？
乔婉儿想到了什么，突然间急促呼吸起来，乔婉慌忙抚摸着她的胸口，
“婉儿……”
乔婉儿的目光落在乔婉的脸上，她们俩长得真像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充满希望一般，对乔婉说道。
“乔婉姐姐……你……替我回去吧。”
乔婉抱着乔婉儿身躯的手一僵，眼睛微微睁大，后脑本就混乱不清的思绪彻底因为乔婉儿的话混乱成一团，让她再也听不清楚什么了。
“你替我回去吧……乔婉姐姐…。”
乔婉儿又重复了一句。
乔婉动作缓慢地将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她胸前大片的血迹刺的人眼睛生疼，
“婉儿……那是你的母亲。”
“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可是……我怕是活不了了，我妈妈找了我这么久，我不想她伤心，你替我回去，好好孝敬她好不好？”
乔婉儿说着，眼泪从眼角留下，眼底布满的难过和不舍让乔婉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这个时候，为什么乔婉儿还不怪罪自己，是自己将她连累成现在这样的。
如今，竟然还要被她请求代替她的身份回乔家，她怎么能够答应。
“乔婉姐姐……乔婉姐姐……”
乔婉的沉默让乔婉儿有着着急，她用了些力气抓住乔婉胸前的衣裳，在乔婉衣服上留下了红色的血迹，
“乔婉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替我回去吧。”
乔婉眼前突然变得朦胧起来，过了一会，她哑着声音道，
“好。”
得到了乔婉的答应，乔婉儿好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她靠在乔婉的怀中，微微闭着眼睛，泪水不断地从她闭着的眼睛里流出，
“乔婉姐姐，前几天我还说要把妈妈分你一半，现在，我把她全部给你，你要好好地，代替我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保护好她。”
乔婉儿的声音变得极轻，抓着乔婉衣服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她的头微微一歪，好像睡着在乔婉的怀中。
乔婉低下头，咬住内唇，凄凉的夜色中，突然传来的压抑的呜咽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失去了可以依赖的东西，独自躲在黑暗中舔舐着伤口一样。
……
这个梦做的很长，乔婉睡的有些头昏脑涨，她不安分地扭动着自己的头，手臂上突然传来的针扎一样的刺痛感。
“痛……”
乔婉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轻呼了一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还未有所动作，手腕被被人轻轻地握住，温暖宽厚的手掌传来足以让人安心的力道。
迷糊中，乔婉听见了一道不悦的声音，
“轻一点。”
这声音藏着一丝细微的沙哑，音质虽一如既往磁性有质，却容易让人察觉到声音主人语气中的疲惫。
站在床边正在未乔婉吊盐水的席沐安动作一僵，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面前皱着眉明显不悦和担忧的男子，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已经够轻了，这位爷是想要怎样？
席沐安内心默默地叹气摇头，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吊完这瓶盐水，晚上每隔半个小时测一次体温，要是一直保持平衡，就没什么大事了。”
席沐安只叮嘱到这里，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想必坐在床边的这位爷，清楚地很。宋哲送席沐安出去，再返回的时候，先生依旧是那个动作。
宋哲的眼底掠过不明的情绪，目光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她躺在那里，秀致的眉头紧皱着，睡得有些不安稳，小脸一片虚弱苍白，失了平日里的清冷和疏离，看起来人畜无害。
当然，是不是真的人畜无害，宋哲不知道，他只知道，先生要是在陪下去，南区那边的事情，就要处理不及了。
“先生。”
宋哲开口提醒道，声音已经尽量放轻了，却还是让坐在那里的清贵男人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
宋哲适时地闭嘴，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出声打扰，算了，自己先退下吧。
宋哲想到，转身离开，并且轻轻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刚一出来，便接到了基地言七的电话。
“喂，宋秘书，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
宋哲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病房门，
“时间推后，先生现在挪不开时间。”
“啊？这不是先生一开始就吩咐的吗？怎么回事？”
宋哲并未回答言七的问题，他平静沉稳的声音响起，
“去南区的时间，要等先生再次吩咐，你们先准备好就是了。”
“是。”
挂断电话，宋哲将手机放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一只手插进口袋中，另一只手推你一下滑下些许位置的眼镜，挺直的背影朝着另一个地方走去。
盐水吊完之后，司漠每隔半个小时帮乔婉测量一次体温。
烧已经退下来了，体温回归正常，傍晚七点，乔婉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片白色。
医院，病房？
乔婉弄清楚自己所在的环境，立刻厌恶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病房内空无一人，司漠呢？
看不见司漠，乔婉对医院的排斥越发地大，她掀开被子下床，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双脚刚一着地，乔婉便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一种虚弱无力感。
就好像是执行一场艰巨的任务，完成之后整个人都是疲惫的，由内而外。
乔婉闭着眼睛蓄了好一会的力，这才朝着门口走去。
手刚刚触碰上门把，病房的门便从外面被打开。
乔婉一惊，身子倒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被进来的人眼疾手快伸手抱住。
“司漠？”
乔婉看着进来的男人，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看见自己，墨眸中掠过惊讶，而后很快不悦起来。
乔婉刚刚叫完他的名字，整个人便身体一腾空，被面前的男人抱了起来，直接走回了病床边。
后者将自己放下，周身的气压低沉沉的，谁又惹他了？
乔婉心想，就听见面前男人明显沉下两个度的声音，
“谁让你下床了？”
乔婉：“……”
“你去哪了？”
乔婉转移了一个话题，问着司漠，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问出这话时，很容易让人想起睡着醒来找不到父母的孩子。
男人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出去有点事。”
乔婉疑惑，鼻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香烟味，立刻皱眉，
“你是出去抽烟了？”
男人的动作一僵，显然被乔婉猜中了。
乔婉内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司漠不是很喜欢抽烟的人，除非，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要是自己猜的没错，他抽烟，是因为自己吧。
想到这里，乔婉既无奈又心疼，
“我睡了多久。”
“快两天了，你发烧了。”
发烧是在乔雅被绑架的时候，她睡了两天……乔雅呢？！
“乔雅怎么样了？”
乔婉想起了乔婉，拉住司漠的手，着急地问道。
“她没事，子弹没有打中要害，休养几天就好了。”
乔婉松了一口气，
“南星和木月呢？”
“他们回灰色酒吧了。”
虽然乔婉发烧，他们也很想留下来，但是司漠在这里，倒也没有他们能够帮的上的。
乔婉问了这么多人，唯独没有问自己。
司先生不着痕迹地抿了一下唇。
这时，宋哲从门外而入，看见苏醒的乔婉，并不是特别惊讶。
“先生。”
他将一个保温盒递到司漠的面前，里面熬的是白粥，宋哲专门从圣彼得堡取来的。
至于是谁吩咐的，除了面前的这个沉默内敛的男人，还能有谁？
乔婉看着面前的司漠，从他回答完自己的问题到将保温盒里的粥盛出递给自己，这中间有三四分钟的时间，他是沉默的。
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五官深邃俊美，轮廓分明。
剑眉英挺，长长的睫毛覆盖而下，隐去了他幽邃深眸中的一丝睿智和沉稳，鼻梁高挺，唇微微抿着，唇色是健康的淡粉色，下颔泛着润玉白皙的光泽。
端着白色瓷碗的手骨节修长好看，宛如艺术家静心雕刻刻画出来的一般。
他反手用手背试了一下粥的温度，又轻轻地呼了两口气，这才抬头递给乔婉。
这一抬头，目光便撞进了乔婉认真专注的清湛眼瞳中。
虽不言，但司漠却忽然间心口变得柔软了起来，
“给，吃点东西。”
乔婉伸手接过，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
还给她准备的吃的东西。
“猜的。”
男人声音浅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站在一旁的宋哲默默低下了头，若是再不醒，先生可能会拆了席二爷的医院。
乔婉若有所思地点头，喝完了粥，面前的男人伸手接过碗，并且替她拭去了嘴角的痕迹。
动作轻柔有度，乔婉看着温雅有礼的司先生，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司漠。”
她唤他，司先生没应，却是在等待着乔婉的后话。
“我刚刚梦见乔婉儿了。”
司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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