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节 道德情操论

杜立鼎突然说自己想要做点好事，这使得两个女孩看待他的眼神都有些怀疑之色。对此，杜立鼎也有些无奈：平时坏事做多了，现在真的想要做些好事，都没什么人愿意相信了，或许在很多人眼里，森兰公司的老板就应该是奸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做好事，总归不可信。

        不过，好在在场的两个人，都还算是了解杜立鼎。她们倒也不至于嘲笑杜立鼎在胡说八道，相反，李希盈仔细思索了一下，也马上就开了口，“你想要做点好事，是为了好名声吗？”

        杜立鼎点点头，对此并不反驳。

        “你这么做的目的要是只是为了好名声的话，其实没有太大的必要。我们现在的形象是一个科技企业，一个科技企业没有必要非得时刻考虑社会责任。只要我们的科技水平能够为国家提供足够有力的帮助，抠门小气，或者是超长时间加班，这些都不是问题，国家会给我们方便的。”

        “科技公司可以让人尊敬，但是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才能够让人喜爱。”杜立鼎马上就说出来了自己的看法，“在国外，我们可以强调我们的科技公司的底蕴，这对我们很有好处，可是在国内，光强调科技还不够，做点好事也是应该的：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国内的企业，不做点回报社会的事，总归不太好。”

        一个科技公司会让人尊重，但是不一定会让人喜爱。这样的例子其实非常明显：鹏城的华威就是个典型，作为中国少有的科技巨头，他们确实是一个很让人佩服的公司，任何人都承认他们确实是很出色的技术公司。但是因为他们的那些用人制度和他们在手机产品上的一些举措，这家公司的名声也确实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被嘲讽最多的公司之一。

        他们可以不在乎名声，反正他们做的行业本身也不太看重所有人的看法。可是森兰可没有他们那么洒脱，森兰必须得有个好名声。

        “可我还是觉得，做慈善没有多大意义，我们为此花费大量的资金有些不值得。”

        李希盈还在坚持自己的看法，而这一次，涉及到了公司的事情，顾可兰没有再插嘴多说。

        “对此我的想法其实和你差不多，我也认为想要改变穷人的生活状况，还是要取决于教育资源的分配和社会财富的分配制度改变，让分配更加公平，从而彻底改变不平等的状况。比起来指望有钱人做善事救穷人，还不如打土豪分田地来的直接。所谓的做慈善，其实根本就是有钱人的自我标榜而已，根本起不到改变社会的意义，我也不喜欢做这种事情——可这没有意义，却很有面子，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我们也需要做一些，它对穷人没有什么用，但是对我们却有很大的作用。”

        杜立鼎说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静，他语气之中并没有对那些慈善家的讽刺也没有对那些穷人的怜悯，似乎只是在说一个平淡的事实。他说话的内容之激烈让李希盈都稍微有些头皮发跳，可是他却说得若无其事。

        这样的说法，李希盈也无话可说。

        “你下一次主要强调对我们有帮助就好了，前面的那些吐槽的话就没有必要说了。正如你说的，我们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你还总想着是打土豪分田地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首先世界上比我们富的人还有的是，我们要去打他们，其次……要是这些东西都避而不谈，难道就会改变了么？自欺欺人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那些慈善也好，宣传也好是为了骗人的，不要让这些话骗到了我们自己。”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要买点好名声？你不信教，所以积德行善什么的你肯定不会在意的了。为了好名声？我们公司面对的主要用户还是游戏客户，似乎我们公司也不是特别需要好名声这种东西。那么你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

        “为了糊弄上边的人，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好人啊。”对此，杜立鼎也理直气壮，“自从中国的富裕阶层越来越富，有钱人的钱该怎么用，已经成了上面考虑的越来越多的问题了。上面的领导很希望企业家把钱用到正地方去，上一次我去市里面办事，你知道市领导建议我看什么书吗？《道德情操论》。”

        李希盈挑挑眉毛，什么都没有说。

        “《道德情操论》倒也算是好书，只是上面希望我看这种书，就有些意思了。这本书讲的可是有良心的资本家如何回报社会，怎么也不像组织内部的高级人物该看的书，可是现在行政院的大佬就喜欢这类书。上面的那些人非常希望企业家有良心，愿意回报社会，而我们现在越来越有钱，自然也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目光。明知道他们喜欢我们回报社会，可是我们还要一毛不拔，那就未免自己找麻烦了。”

        有些时候，上面的一些举动可以读出来很多东西。像是他们给杜立鼎提议要看的书，就让杜立鼎琢磨出来了一丝味道：对于富豪回报社会这件事情，上面只怕看得很重，不然也不会去寻找这种理论依据了。

        自己要是不这么做，那就会成为他们眼里的无良奸商——这总归不是很好。

        随着时间的发展，未来可能会出现很多事情，都是森兰必须要面对的。尤其是在杜立鼎看来，有些事情迟早要发生：网游现在还是森兰的支柱产业，可是随着这个产业兴旺发达，不少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会让森兰陷入一些漩涡的。

        现在对于游戏是否坑害青少年的讨论就已经很多了，而杜立鼎记忆之中，轰动一时的蓝极速网吧失火应该也就是最近——那件事情一出，一样会给森兰很沉重的打击。

        建立一个好的形象，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尤其是触及了法律和道德的灰色地带的时候，这些本来有争议的问题，如果上面相信森兰的用意是好的，相信森兰是好人，那么就会有很明显的倾向性，这也是很重要的。

        “你这样说，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做坏事啊……”

        杜立鼎的说法，使得李希盈也明白了他的无奈。

        80年代的时候，总设计师曾经说了一句先富帮后富，但是他这个展望是美好的，却没有详细的规划。而时至今日，已经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是到底该如何帮助后富？这就没有太好的规划了。

        当年总设计师的构想之中，认为这一代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肯定会有很高的思想觉悟，有了钱了之后就会回报社会，反哺工农，引领新时代。然而不得不说，事实证明，他有些过于乐观了。

        事实上这一代人虽然长在红旗下，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太高的思想觉悟。相反，很多企业家有钱之后，依然还是对美帝水深火热的生活心驰神往。甚至就连一些根正苗红，出身红色家庭的也一样摆脱不了这个毛病，回报社会什么的，似乎跟他们无关。

        这造成了现实如同杜立鼎所说的，上面很多人现在对于慈善很感兴趣。这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觉得慈善能够改变一切，而是他们觉得这是一种可能存在的帮助后富的方式——他们没法子推翻当年总设计师选定的路线，又没办法通过强制手段让有钱人掏钱，因此只能希望能够在总设计师的大框架内，通过慈善，找到一条不那么激烈的社会财富重新分配的模式。

        这样的模式下，自然也会造就一些投机者：杜立鼎就是想要用慈善骗取他们的好感。而在杜立鼎的记忆之中，这样的事情倒也确实有些人干过：比如那位首善标哥就这么干过，靠着做善事得到上面的欢心，然后借此来做自己的生意。

        既然他可以，杜立鼎自然也可以。

        “做买卖总会遇到各种事，尤其是我们这种新兴行业，很多新东西必然是面对争议的，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坏事。这些事情，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吗，干嘛要再说？”

        “我只是觉得你这种时刻不忘做坏事的想法很了不起……好吧，我不提这个了，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做慈善只要是为了骗取上层的好感，对吧？”

        “也不全是上层——我们公司终究是一个面向大众的公司。我们的用户很多，这些用户是我们赚钱的基础。我们以前靠着技术发展，不太在意我们的好形象，但是随着公司做大了，好形象也就越来越重要了。和谷歌比起来，我们先天劣势太大，他们是美国公司，所以一句不作恶就让很多人相信了。而我么想要补起来这一块很难……所以以后我们需要的也就是真的做一些事情，花一些钱了。”

        和谷歌的竞争在以后是一个长时间的事情，这件事情对森兰来说这也是需要长期注意的事情，因此杜立鼎说到了，李希盈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个说的倒是没错，我们的竞争会持续很久的。而且说起来谷歌也不是什么节操满满的公司，我们要是真的名声不好，谷歌也很有可能会利用这一点，说不定怎么抹黑我们——那就很糟糕了。”

        “是啊，所以你也看到了，做慈善还是有些用的。更何况，我想要做慈善，也不全然都是为了名声：或许你们不信，但是我真的想要做一些好事，改善一下我们周围的环境：就算不是为了其他人，至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到最后一句，杜立鼎没有再解释，只是他在心里，却对此非常坚定：明年就是03年了，非典将至。花一笔钱维持更好的工作环境，这可是关系到生死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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