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蝗起于天

　　面对突如其来的蝗灾，群臣混乱片刻后停在了原地。倒是有些家仆倒在地上磕头或者四处奔走，时常撞到人和其他东西，府里上下好不热闹。

　　王允脸色煞白，在天人感应看来，起蝗灾是上天对是大汉失格的警告。不管他信不信这一套，大汉宣传这么多年有不少人是信的。

　　蝗虫冰冷冷的打在脸上，甚至还有一只钻到了衣服里，他没管这些，脑海里想着对策。

　　许久蝗虫飞走，群臣再次面面相觑，有的捉钻到长袍里的蝗虫，有的硬撑着。大声喧哗者甚少，多数皆默然离去。

　　刘璋抖出袖中虫子，看着几无残存的剩菜小声道：“这一场蝗灾过去，不知又有多少白骨露于荒野，元常兄，你说未来能不能有一天让天下几无蝗灾。”

　　钟繇神色黯然道：“蝗自古有之，修水利，耕水地，扑杀皆能缓解。但产之的细节不为人知，甚有蝗神之说，几无蝗灾恐是妄谈。”

　　“那为何不细细研究其产生之理，乃至捉来观察其习性？”刘璋又问道。

　　钟繇愣了一会道：“虫子飘忽不定，如何捕捉观察。其习性地方农民之类大概自有研究，每朝亦偶尔有士族总结农书，如此大概足矣。”

　　刘璋并未再说，欲要和钟繇离开小院回府，临近出门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朦胧的夜色中，王允双目紧闭面色枯白，重新点燃的火苗映在他脸上跳跃翻腾，显得倒是有些妖异。

　　“我记得当初你之所以入我府上，就是因为一场蝗灾？”刘璋回了府，看到一个家仆在吃烤的蝗虫，勾起了一些回忆问道。

　　那人擦擦嘴回道：“禀家主，当初俺正在家里睡觉，听见外面乱糟糟的，出来一看黑压压的全是虫子，知道他们是来吃粮食的，俺当时就冲着田跑，可虫子实在太多了，跑都跑不动。”

　　“一想辛辛苦苦种的粮没了就生气，抄起木棍挥，周围乡亲把我拦住了说蝗神会生气，俺一听也害怕了。后来虫子走了，为了换粮食地也卖了，再到后来就来这了，不过家主您待我们不错，我比其他乡亲们好命多了。”

　　那人说的很激动，想必这场灾难让他记忆深刻。刘璋听完了道：“蝗神先不谈，我之前听别人说小蝗虫一般都是在水边出现的，那时没长翅膀也容易扑杀，你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吗？”

　　“家主说的没错，其实有的乡亲在春夏的时候会去河边扑杀小虫。听父亲说，他小的时候县里官老爷还经常组织这事，蝗虫小时候没翅膀好杀，鸡鸭爱吃。可闹了蝗灾我们想起蝗神就不敢杀了，鸡鸭也好像不爱吃了。”

　　刘璋又叫来几个耕过地的家仆问了些关于蝗虫的事情，得到的回答大多并不靠谱，但细想之下已经有了些想法。

　　明日朝会应该会议此事，到时候自己可以说上两句，算是为入蜀后再面对蝗灾做准备，要是运作好了当代而言能救下无数人命，后代而言也能留下一份宝贵的经验。

　　这么想着拿过一只蝗虫，嘎嘣嘎嘣就嚼了起来。一旁的方季和其他家仆也没有太惊讶，在洛阳这位家主就吃过，不仅讲道理告诉他们蝗神是假的，而且痛斥了它是什么建什么信，从那以后他们也不怎么信蝗神了。

　　明日还有议政，凌晨便要起，刘璋早早睡了。待到第二日，迷迷糊糊中被丫鬟换好衣服，直到出了门才被冷风叮醒。

　　到了宣室走廊前，已经有些大臣在此等侯。正巧看到大哥刘范在跟京兆尹谈二哥失踪的事情，连忙上前去添油加醋一番。

　　京兆尹连连劝慰，这段时间死伤的大臣也不少，有的失踪有的被府里的西凉兵反扑杀害，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任何办法。

　　“咚—咚—咚—”三道钟声响起。两个小黄门立在宫门两旁，前面的大臣已经开始脱履解剑，刘璋平时也带着一把剑，连着鞋子取下。

　　又过了一小会，一个嗓门尖的黄门喊道：“吉时到，陛下临朝。”

　　汉帝刘协身穿六冕缓缓入座，其双目微眯，缓缓扫视殿内。接着乐起，两名谒者放下帘子，外面的官员双手下垂合拢，低着头小跑着进去下拜。

　　刘璋每次上朝都觉得自己跟条狗一样特憋屈，难怪这朝礼刚定就把刘邦高兴坏了，嚷嚷着今日方知皇帝之贵。那看着这世上最顶尖的一帮文武大臣跟小狗一样朝你跑过来，能不觉得自己尊贵吗？

　　接着便是天子一条条抛出朝议前大臣们上奏的议题，这些议题皆由提出的大臣解释，若是其他大臣有疑问可以打断，然后就是两人对论。此外解释议题的大臣可以随意走动，有疑问的大臣只能坐着，这便是坐而论道了。

　　当然，其他大臣们也可以临时提问奏事，刘璋就打算将昨日的蝗灾一事上奏天子。

　　这次朝会因为时间原因，这些议题全是王允提出来的，就连和王允一起共同谋事的士孙瑞等人都没有说话的地方。

　　开始这几条议题，如遣使往关东诸侯等，王允显然经过深思熟虑，解释的滴水不漏，也没有人有疑问。

　　直到刘协挑着凤眸，透过帘子盯着王允问道：“还有一事，录尚书事提议赦免董卓旧部，诸位爱卿可议。”

　　群臣依旧无声，王允向刘协一拜道：“陛下，昨日夜间臣就董卓旧部之事思虑再三，决定推翻臣之前言论，不可全赦董卓旧部。因为要是就这么赦免了反而会使他们怀疑，不如惩罚一批以安其心。更何况若是今日犯了谋逆之罪明日就赦，那我大汉今后何来秩序可言？”

　　王允正要打算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讲讲这忠义之道时，几道反对声同时打断了他。

　　这几人皆是愣了数秒才缓过来王允讲的什么逻辑，心中皆想道：“惩罚一批董卓旧部，开什么玩笑？这消息传出去，万一西凉兵造反朝中谁能来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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