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以前是

　　虽然是同样的时节，厦城的夜晚却并没有魔都那般入秋后的清冷凉意。
路边随处可见的夜宵摊、烧烤店，烤架炭火上刷着油光热腾腾冒烟来回翻烤的烤串，坐在桌前大声谈笑喝酒聊天的客人，使得闽省南部的这座沿海城市比之魔都多出了几分烟火气。
林枫一个人坐在一张小方桌前。
周遭的热闹喧哗环境，似乎与他成了两个世界。
只是安安静静坐着。
接受了夜宵摊上老板大叔的好意邀请，他随意地点了一些烧烤，再要了两罐啤酒，就一个人在这儿耐心等待着。
并没有必要着急。
因为等待这样的事，从今天上午开始，他就一直在做。
等着烧烤的工夫，林枫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家夜宵小摊的环境与布置。
的确有些简陋和破旧。
甚至自己身前的这张可折叠小方桌，看着参差剥落的木板外皮，都猜得出已经有了年头，木漆剥落处似乎都被一层油光渗透了进去，显得更加古旧而润泽。
老板端着个铁质餐盘走了过来，将一大把的牛羊肉串和一些烤蔬菜放到林枫面前：
“烤好了。”
“来，试试。”
林枫下意识低头看向餐盘，却微微露出几分错愕，转头再看向老板：
“我好像……没点这么多。”
因为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临时决意，虽然接受了老板的邀请，但刚刚的他也只是简单点了五串羊肉五串牛肉，至于剩下的这什么烤鸡胗、鸡心还有蒜蓉粉丝扇贝与烤茄子……则都不在他刚刚的挑选范围内。
一个人自然也吃不了这么些。
老板大叔听得笑起来：
“没事。”
“剩下这些都是我这儿的招牌，错过了可惜啊，免费给你尝尝，不额外收钱。”
林枫听得又是一怔，露出几分迟疑：
“这样不好吧？”
所谓无功不受禄，而且夜宵摊这样的地方本来也都是小本买卖的薄利，林枫自己吃烧烤也有经验，知道光是面前老板大叔所免费赠送的这些分量，就足够让这一单生意是白做了、甚至或许还得倒贴不少钱。
哪有做生意还自己主动赔钱的？
老板大叔却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没什么不好的。”
“这点儿小钱，不用计较太多。”
说着老板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枫的脸上，笑起来：
“再说了——”
“小秋的朋友，不照顾一下，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啊。”
……
和老板大叔的简短交谈中，林枫终于了解了状况。
再一次地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夜宵小摊，林枫脸上露出几分醒悟神色，下意识般地喃喃出声：
“所以——”
“原来就是这里啊。”
其实昨天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曾经无数次阿秋和他们提起的烧烤小摊，吹嘘过的烤串，盛情邀请他们来了厦城一定要试试的地方。
原来真的就开在网咖的旁边。
歪打正着——
如今的自己也真的坐在了小摊的餐桌上。
唯一可惜的，是身旁并没有其他的同伴，哪怕当年做出盛情邀请的老友如今就在与自己相隔不过数十步路距离的网咖内，却仿佛已经疏远得像是陌生人一般、如隔鸿沟天堑。
这会儿的摊上没有其他新客人生意，老板拿了几罐啤酒放到桌前，给了林枫一罐，自己也开了一罐，笑呵呵地和前者碰了碰杯：
“来，走一个。”
“小同学很面生啊，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林枫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昨天第一次来。”
说到此处的他顿住一下，又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
“其实早该来的。”
老板大叔也并没有对林枫的后半句话多问，一边好心提醒着烤串要趁热吃，一边看着某人将一串羊肉张口咬进嘴里，笑问：
“味道怎么样？”
某人吃得满嘴油光，含糊不清地开口：
“好吃。”
客人的赞美就是对店家的最大回报，老板自然笑得更加合不拢嘴，继续热心推荐着林枫尝试其他几种烤串，然后笑着继续说：
“当年小秋头一次来我这儿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点了这些。”
“那家伙——”
“当时一吃，险些都没把他小子的舌头给吞下去。”
“一晚上连着续了不知道多少串，我都怕他可别把肚子撑坏了。”
林枫拿起又一串牛肉，也是由衷地赞同附和：
“不夸张。”
“老板您这儿烤串的确正宗。”
老板爽朗大笑：
“可不么。”
“要不然也不能让小秋那家伙当初在我这儿吃了一次之后就天天都来，不过后面，他好像是去打什么职业比赛了吧，大概得有个大半年多的时间，挺难见到人了。”
林枫听得顿住，低头继续吃着烤串，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老板自己则是说得有些感慨起来：
“再往后——”
“大概就是过了那大半年吧，他重新回来，精神明显没之前那么好了。”
“也就开始帮着给网咖这边亲戚干活，当个网管什么的。”
“每天晚上，也还是会到我这儿来点两串烧烤，就着啤酒吃点儿喝点儿，但我看得出来他不开心。”
“好像只有他以前的一个队友过来找他玩儿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脸上多点笑容的样子——他那个队友也是个好小伙子，应该也是厦城这附近的人吧，性格好、沉稳踏实，让人看着就喜欢，叫什么来着……好像听小秋是叫人家‘阿默’吧。”
听到这里的林枫猛然抬头，看向老板急切地询问：
“老板，你见过阿默？”
老板笑着点点头：
“当然了。”
“他和小秋两个人，在我这儿吃夜宵吃了有个一星期呢。”
“每天晚上就着烤串都能喝一大箱啤酒。”
“不过也都是挺久以前的事儿了，这两年，可是没再见着人了，大概也是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吧。”
说着，老板语气中也流露出几分遗憾惋惜的意思。
林枫怔住，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
老板看着林枫，突然开口：
“所以——”
“你也是小秋当年的队友吧？”
林枫迟疑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然后他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以前是。”
“现在……不知道还算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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