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
卫五穿着管家阿公给她准备的新衣裳，开开心心的上了马车，然后……
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就瞬间又绽开了。
“不想笑就别笑。”
阴冷的声音刮过，卫五头皮一麻。
“相爷也要去端午龙舟会？”
卫五找了一个熟悉的位置坐好，然后拄着下巴微笑问道。
沈豫安今天穿了身格外清浅的山岚色青竹纹路绣银丝图案的对襟长袍，青丝挽发，带了个极不常见的白玉发冠，那白玉颜色很纯，无一点杂色，像是上等的暖玉，虽然贵重，却更显清隽，这有点不像平实的他。
这位拨弄朝政的权相，从来都是穿金带银，从冠到腰佩，永远听到的都是锵然泠泠的声音，冷淡又带着肃杀，颇有他的个人风格。
但今儿……
瞧着像是精心装扮的模样，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写着他清贵骄矜，本来颇有些邪魅的气质，都因为这翩翩公子的暖气，勾回了点人味。
卫五抿了抿嘴，将脑袋移开了。
这种等级的男人啊，用眼睛看一看就够赚了。
若是用心看，才是赔本的买卖。
“祭祀端午，我自然要到场的。”沈豫安缓缓回答了公主的问题，见她只是扫过自己一眼，便冷不防的问道：“公主一直不曾问过沈某，回门祭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公主知道，还是那就是公主的计划。”
卫五心又狠跳了一下，暗恨自己大意。
那阵子他一直没露面，都是赵久在她身边解毒，她就忘了掩饰。
忍住了扶额的冲动，她的心里却不停的扎小人，面上还得恰到好处的皱眉，隐隐露出一抹不愿深谈的苦涩笑意：
“赵神医说我中毒了，在宫中中毒，必是隐晦，又哪能求个真相呢。”
“你可以问我。”沈豫安面上带过一丝玩味。
“相爷繁忙，怎能因这点小事打扰。”
卫五垂眸掩唇避过他的探究，动作倒是自然。
沈豫安嗤笑一声，不再问。对他来说，所有的掩饰，都是为了埋藏在最深处的真相，迟早他都会撕了她的伪装，挖到他想要的。
马车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卫五又像上次一样轻轻掀开马车窗帘，微微往外探，但这次，一个青衣铁骑低头，露着一张冷脸，一副嫌弃的模样，“请公主放下车帘。”
嘿，你们这些沈豫安的侍卫是有什么随了正主的属性吗？
她这样的大美人居然都嫌弃的要死！
难道真要天仙驾到他们才会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
想想沈豫安那张阴沉沉的邪魅脸，卫五抖了三抖……还是算了吧。
太恐怖。
不过，这边看不了，她不会换个位置吗？
卫五提着裙子，绕过小几坐在了另一边，惹得相爷盯着她看了挺长时间，卫五素来脸皮厚……看什么看，反正你对我也没兴趣。
长得美被看又不收钱。
她拇指食指捏着窗帘的一角，悄悄掀着，偷偷的探看，这边没人拦着，她一脸满足，笑得眉眼都忍不住半弯了起来。
和那种敷衍得体的笑容，一点都不一样。
沈豫安发现，这位长于深宫之中的长乐公主爱极了市井的烟火和热闹，看只猫和狗咬架都能乐得美滋滋。
而且，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就这么盯着她，他嘴角都忍不住平缓。
想到此，他又将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若英肃长公主真打算今日动手，那还谈什么以后。
以后……
她还是有命在英肃长公主的手中活下来吧。
……
登仙楼在京郊西城的河岸旁，不远处就是京城第一名山的松洁峰，在这能赏山赏水，素来只接待贵客，这次端午龙舟会自然也如此。
还未到门口，便看到衣香鬓影，具是各家女客。
她们瞧见公主，俯身行礼，微微颔首，却未曾过来。
点头行礼是礼貌，言语相交便容不得别人多想了。
尤其她是皇家公主，却嫁给弄权沈相，站位本就不明，她们身后也代表着各方势力，为人做事总要多份考量。
卫五明白，刚想对还未曾下马车的沈豫安说一声别下来了，那马车就被牵走了。
牵走了……
每次她以为相爷的狗江郎才尽之时，他总能干出些让她眼前一黑的事。
“长乐姐姐。”
甜甜的娇声从她右侧传来，有种乖巧的味道。
卫五嘴角翘起营业式的笑，转了过来，看到这位朝着她轻快跑来的讨人喜欢姑娘，嘴角又忍不住压了下来，使了使劲，也没能让僵硬的脸再回归原貌。
原因无他，这位姑娘穿了一身花边浅碧色半臂，那材质是纱，薄薄一层，淡淡的绿色衬得她藕臂白皙绵软，裙头刺绣是豆绿牡丹，做工精致，仿佛盛开在她胸前。襦裙是个由深到浅的渐变色，罩裙是白色，系带又是浅碧色，都有牡丹刺绣，那豆绿牡丹各有不同，但都是含苞待放。
【情侣装啊！】
卫五眉头又是一压，人已经跑到跟前了。
近看，这姑娘真的是眉眼都带着讨人喜欢，圆脸杏核眼，时下最流行的饱满的红唇，鬓边两缕刘海修饰了脸型，额间点翠，鬓边流苏，一歪头卫五都忍不住担心首饰架子倒了，显然仪态方面有些问题，但人家仗着那张脸，微微嘟着嘴，朝着眨着委屈的大眼睛，你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选择宠着她——个屁啦！
又不是她爹妈。
卫五心里忍不住和系统吐槽，魏紫歪头轻笑，“我自从和太后娘娘去太白山祈福礼佛，一晃都一年了，没想到这一年时间，姐姐变化真大，都出嫁了。”
没等公主矜贵的应一声，这位紫郡主又连串的说道：“相爷没和姐姐一起来吗？我可听说相爷待姐姐极好的，这样的大日子怎会不和姐姐一起呢？”
呵，这狐狸尾巴是藏都不藏了。
下意识想摆脱挽上来的手臂，她缓步轻道：“相爷的行踪我一向不打听，总归是为国事繁忙。”
“姐姐变了许多。”魏紫侧头打量这位堂姐，“和我生分了呢。”
“你想多了。”
卫五安抚的拍了拍紫郡主的手，然后端着公主的架子，率先走进了登仙楼，她已经看到管家阿公在等她了。
魏紫在她身后，忍不住沉了眉眼。
永远是这样子。
永远都是。
她是公主，就永远都走在前面，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俯视着别人，高傲，尊贵，而自己，总是要退半步，即使得了太后宠爱，她都不配和长乐公主一起同行。
就因为她是公主！
就因为她是皇帝的女儿！
就因为这些，沈豫安宁愿娶她！
魏紫忍不住扯了帕子，如果没有长乐的存在，该有多好。
她心里的心思翻滚，落后了几步，卫五也没等她，随着慈祥的管家阿公上了登仙楼。站在最高处，俯视往下望的时候，她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京城地处不靠海，只有一条环城而出的江流，这江也是天央王朝的第三大江，她想过那江流会澎湃，会宽广，会辽阔，但不曾想，仅仅是站在登仙楼远望，便觉心神俱荡，感觉自己渺小了起来。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浅滩处还是河流，探过拿到浑浊的界限，便觉浪花滚动，涤荡之时都带着千钧浩渺之势，而那不停翻滚的浪中，还有无数只恍如柳叶的扁舟在上动荡，像是极不稳。
“公主常年在宫中，应该是不曾见过此等景象的。”
管家阿公笑呵呵道。
卫五也笑，“确实不曾，这端午龙舟会，搞得真气派。”
“今日长乐姐姐见了，要不要也去押注，看看哪支队伍能赢？”魏紫站到了身边，说道：“管家阿公，哪支队伍是相府的，我也要跟姐姐讨个彩头。”
“可能要叫紫郡主扫新了，相府并不曾参与其中。”
魏紫什么态度卫五不关心，她的视线已经被遥临江上的小舟吸引了。
远观小舟如柳叶，但是在近岸初也停了些许船只，那船上能坐二十人都不止，而每艘船上划手、舵手、鼓手、锣手又备得齐全，他们看着动作都极轻盈……这是有功夫在身。
卫五粗略数了数，这里大概百十条船，两千多江湖客，这是要搞什么？
还是说往年的端午龙舟会，玩得都这么大？
除了这些参加比赛的人，这热闹的遥临江沿岸也到处都是游客，里面也有不少武功高手。
卫五忍不住舔了舔后槽牙。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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