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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去年是姜滢在宣平伯府过的第一个除夕,但她大病初愈整日游魂样呆坐,全家都没过安生。

        今年除了二老爷其余人都在,难得的过了个团圆年。姜伯爷尤其高兴,赏了一众孙子孙女们许多压岁钱,张灯结彩燃灯放爆地过了个热闹的大年夜。

        过了年,大伯父就要赶回宁州赴任了,姜滢终于有机会见识到宣平伯夫人的精明操作。

        杨姨娘回来后,宣平伯夫人待她一如从前,不说多喜欢但也能温和地说上两句话,甚至年夜饭时还让她搬着小札子挨着姜沁,上桌吃了两口。

        酒过三巡后,宣平伯夫人才慈蔼地同大老爷提起,把大太太房里的一等丫鬟秀蓉抬了给他做妾。

        大老爷是个粗糙的将军,心里没有什么弯弯绕,母亲赏了妾、正妻也笑吟吟地以示赞同,桌边秀蓉俏脸嫣红似能掐出水来……他哪有不依的,当即朗笑着谢了母亲的关怀。

        杨姨娘彼时正满面红光的吃着鸭脯,顿觉嘴里鸭肉又柴又涩,难以下咽。

        这还不算,宣平伯夫人马上又说了让她更觉震惊的话。

        “你这媳妇儿嫁进姜家十余载,无论寒暑都是晨起问安、傍晚定省,操持着里里外外的琐事,常常累得病倒!我和你爹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正好你回来了,赶明儿走时就带上她也去宁州住上几个月,在外转转散散心,别总陪我们两个老的在家守着,没得把自己也磨得心境悲凉了!”

        大老爷几分感动几分心疼地看了眼妻子,“母亲说的是!宁州虽偏北,比西京也冷上一些,但还是别有些独特景致的!让珍儿随我去住上一阵子也好!我这常年在宁州,同僚间少不得要常走动,没有个当家出面的主母也确实折手的很!以往还担心家里无人操持,不忍向母亲要人,如今可不两全其美了!”

        大太太只是笑,笑着笑着就开始泛出泪花,轻垂着头默默擦泪。

        除夕守岁后,大老爷红光满面地带着秀蓉回的房,第二日在静怀轩请早安时一脸畅快笑容,可见满意极了。

        “儿子明日就启程返回宁州了,只是想到珍儿一走母亲又要操劳挨累,实在于心不忍。”

        宣平伯夫人垂眸看了给自己按腿的杨姨娘一眼,笑着道:“府外有你三弟操持,内有你三弟媳帮衬,都不用担心。不过我身边的确是早起晚歇都没个说话的了,不如——你把莲儿留给我吧!到底是从前就在我身边服侍的,最能懂我心思。不像你二弟家的那个徐姨娘,手脚没个轻重、还经常摔碟子打碗的惹我心烦!”

        杨姨娘如遭雷击,求助地看向大老爷,却被上前奉茶的秀蓉挡住了。

        “老爷!您喝茶!”

        秀蓉才十七,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本就生得玉雪娇柔,经过昨夜后还添了些青涩风情。

        她粉面桃腮、含羞带怯地飞去一眼,大老爷就颠了心神,满心都是昨夜帐子里的云雨柔情,哪还看得见杨姨娘的哀求眼神,眼睛早跟着秀蓉不盈一握的小腰转到门外去了。

        “母亲安排就是!儿子无有不应的!咳,我去瞧瞧下人们行装收拾得如何了!”

        大老爷急急走了,到底是去盯着下人还是去盯蓉姨娘的腰了,谁也不知道!

        宣平伯夫人看着瘫坐在地的杨姨娘,轻笑着温和道:“去后屋取我的手串来。”

        姜滢看了一场免费的戏,心里暗赞这位祖母的高明。

        大老爷与杨姨娘是有些少年情分的,这几年外宁州也始终是这位伴着,虽也添了两个通房丫头,但都姿色平平影响不到她。

        杨姨娘在宁州这几年,府里上下唯她是从,很是摆足了假主母的款儿。

        她老子娘是宣平伯夫人身边得用的管事嬷嬷,自己也颇受大老爷宠爱,唯一的女儿也养在老太太身边,只差生个儿子就圆满了。

        她还年轻,即便一两年生不出,但不愁三四年、四五年还生不出,总归有盼头的。

        结果老太太却不动声色断了她的活路,如今老爷身边有正妻主事,房里有娇柔稚嫩的新姨娘哄着,哪还能想起她了?!

        杨姨娘自己也知注定要失宠了,唯一能撑起几分薄面的,就是安生在老太太身边侍奉了。她咬着唇欲言又止了半晌,红着眼眶往后去了。

        送走大老爷,姜淮也要出发了。

        他因要转道先去云家做客,是以并未和大老爷同行,第二日才走。

        分别时,姜滢不顾劝阻硬是送到了城门外,才恋恋不舍地回府。

        随着杨姨娘的败退,姜沁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些牵连,连日来殷勤侍奉宣平伯夫人,乖巧懂事极了,见了姜滢虽依旧冷脸但总归是不敢找茬挑衅了。

        姜滢乐得清闲,日日在房中读读书练练字,偶尔去宣平伯夫人房中小坐,撑着下巴瞧她利落干脆地打理家事。

        ——这是她大年夜后新添的兴趣爱好,这家长里短、内宅角逐的戏码可比戏班子演的大喜大悲生动、符实多了。

        见她感兴趣,宣平伯夫人也乐得顺便教她,寻常小事也就不让她回避。

        但是姜府总共也就那么大,算起来也就那几个主子、那些个登记造册的仆人,哪有那么多人要发落的。姜滢看腻歪后,寻个晴朗的好天去了趟玉霞观。

        这一趟,早该来的。

        但从前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么悲惨的人生,但如今她已渐渐想开了,不再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惊慌,也终于可以去见一见这位“救命恩人”。

        玉霞观坐落在西京城外金城山,是间香火鼎盛的道观,不少官眷太太们都喜欢去那儿上香、参拜。

        如今才正月初十,一年中最寒冷的冬日还未过去,上山的路上一辆别家的马车都没见到。

        即便如此,扶着姜滢下马车时,赵妈妈还是着意提了几句。

        “咱们江陵府不兴男女大防,姑娘也还小,但临行前老夫人还是交代要照顾好姑娘,莫教人冲撞了!这里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三教九流、平头百姓都进来拜得,姑娘可千万跟紧咱们,莫一个人乱逛。”

        姜滢淡淡嗯了声,心里却有些腻烦,越发盼着田姑姑能快些赶到。不然她院子里总也没有个像样的管事嬷嬷,没有自己心腹的丫头,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感觉带了一堆眼线在身边。

        两三个腿快的府兵已先一步去知会观主,顺便肃清周遭闲杂人等。不知是本就天寒无人还是都清走了,反正姜滢等人走进玉霞观时四下安静得很。

        观主带着两个徒弟等在大殿前,花白胡子一抖,口诵:“无量天尊!天寒露重,小居士里面请!”

        姜滢垂眸躬身,“有劳道长!”

        进了三清殿,观主身边的两个小道童一个捧了净手的盆子,另一个的托盘里则放着香。

        姜滢细细净了手,才拿起香引燃,挺直脊背跪在蒲团上,缓缓阖眸。

        她本不信鬼神仙佛,但经历了那一场似真还假的奇遇后,心境到底是变了,反倒觉得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让人心安些。

        上香叩拜过后,姜滢也不拖沓,直接问:“请问观中可有一位清禾道长?”

        观主捋着花白胡子和善地笑,“有的!正是我那二弟子,如今在后院清修,寻常不出来迎客,小居士识得他?”

        “实不相瞒,去年冬我得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亏得清禾道长出手相救才转好,这番是特意来拜谢的!可否引着一见?”

        观主没犹豫就应下了,让自己身边两个小道童引她们主仆往后去。

        姜滢离去前特意留下赵妈妈,让她去马车上取早就备好的香火钱,自己则带着两个丫鬟往后院去了。

        清禾似是预知到她会来一样,早早就静立在小院外等着,见面后浅笑着看她一眼后,展手颂了声道号。

        姜滢还了礼,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这道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皮白净眉目清润,眸光里透着悲天悯人的慈悲,透着些深不可测。

        清禾引着姜滢入院,在花架下的木桌坐下,抬手给她倒了一盏清茶后,目露怀念道:“我与你母亲相识时,她也就似你这般年纪。”

        他这般直截了当地点明旧识关系,倒省了姜滢问的麻烦,只语意不详地问:“请问道长,梦境与现实如何分辨?”

        清禾反问:“为何要分辨?”

        姜滢沉默一瞬,轻道:“为了辨明前路!”

        “路不就在脚下?”

        “脚下的路四通八达,焉知哪条能平安抵达?”

        清禾摇摇头,抿了一口茶后清朗一笑。“小居士自随心往前走就是!能不能抵达,到了路尽头不就知晓了?”

        姜滢不语。

        清禾静静看了她片刻,眸中飞快闪过几分不明意味,站起来用手里拂尘敲了下姜滢脑袋,语调悠远空灵。

        “梦也好、现实也好!谁又能分得清呢?今日你我在这里对饮清茶的情景,焉知不是谁人梦中一幕呢?虚虚幻幻、假假真真!如何辨得清呢?小居士不必郁结于心,坦然面对就是!”

        坦然……面对?

        清禾嗓音清亮地又高颂了声“无量天尊”,就转身大步进屋,反手阖上门扉谢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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