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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雾霭


宇文慕被晨起的躁动唤醒,逐渐清醒过来,忆起昨夜的种种心惊着坐起身来,屋里不见书颜,衣物散落一地,床上满是事后狼藉,宇文慕见状忙唤人进来。

        丛夜听见人醒了便进了屋,宇文慕正胡乱的套着里衣,见丛夜进来便问:“阿颜人呢?他怎么样?”说着便要下床去寻。

        “小王爷安心,颜公子沐浴后已上了药,现下正在小九房里睡着。”丛夜将人安抚下来把着脉,正如先前所料,药还没散净。

        宇文慕听说人在小九房里睡着稍稍安下心来,坐回到床边。晨起的躁动一直没能压下去,宇文慕隐隐担忧说道:“我体内似是还有些残存,备些药来吧。那酒我只喝了一杯,便成了这个样子,阿颜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你要仔细给他备药。”

        丛夜闻言心下疑惑,“小王爷能断定与颜公子喝的是同一种酒?”

        “自然是同一种,连杯子都是同一个!”宇文慕笃定道。

        “那便蹊跷,方才我为颜公子把过脉了,体内并无丝毫用药痕迹。”丛夜如实说道。

        正当两人想不通时,绯衣来报,王妃派了青蔓来,正等在门外,宇文慕让人去偏厅候着。

        丛夜吩咐人伺候宇文慕沐浴,又命人换上干净的被褥。

        待宇文慕沐浴更衣后,晨间的躁动方才压了下去,这才将青蔓唤进内室。青蔓为宇文慕把着脉,丛夜在旁将方才二人的疑惑尽数说与青蔓听。

        “倒也不能一概而论,小王爷向来身强体健,对这种药反应大些也合常理,颜夫人那边我需过了脉才好下定论。”青蔓说着开了一帖药吩咐人煎了。

        宇文慕到了小九房中,见到书颜睡梦中还疼的微微皱眉,顿时生出满心的懊悔。

        小九见他要将书颜抱走便说道:“我跟着,他才能睡好。”

        “跟着。”宇文慕小心翼翼抱起书颜回了房。

        青蔓见着书颜的样子亦是蹙了眉头,手搭在脉搏上停了良久,心中泛起疑惑:确是无用药痕迹,身体状况也无异常,缘何这脉搏竟比上回病中还弱上几分?

        “颜夫人不曾用药,只是身体尚有些虚弱。丛夜,外敷的药三日便可停,近两日内服的药去了枸杞黄芪这类补气的,气补太足反而休息不好。”青蔓随口|交待着手却没从书颜手腕上放下来。

        “大人,可还有什么不妥?”丛夜见状问道。

        “许是睡着的缘故,颜夫人脉搏比上回轻了许多。”青蔓看着书颜的样子微叹了口气转而对宇文慕说道:“小王爷近几日多去校场马场转转,练练枪跑跑马,多发发汗总是好的。别总想守在人身旁,血气方刚的,碰坏了又要心疼。”

        宇文慕听青蔓已然换上长辈口吻,便乖乖颔首应道:“姑姑说的是!”

        青蔓生在医官世家柳氏,柳家世代皆在太医院任职。青蔓十六岁便考了医官,被派到当年还在卫城的安王府任职。因年纪相仿便被安王送到了安锦音手底下,跟着安锦音跑遍了大靖。后来跟着安锦音进了宇文府,从安锦音怀孕到临盆皆是青蔓一手照料,宇文慕是吃着青蔓的药膳长大的,每每嘴馋他便喊着“药姑姑”去锦音堂寻青蔓。直到惠帝五年青蔓才应了安锦音的安排随安家迁往庆州。

        “说到校场我记得上回阿颜在后山被针弩所伤亦是如此,伤他的针弩上淬了毒,他却毫无中毒迹象,我当时还因此事对他起了疑心,现下看来那回并非偶然。”宇文慕如是对青蔓说道。

        “如此说来颜夫人这身体确有蹊跷。上回我来瞧臂上的伤时便发现颜夫人的身体好似常年用药之人,寻常药量对他已无用。”青蔓忆起上回的事说道。

        房中静默,皆疑惑不语。

        “小王爷,阿颜身上香不香?”小九一脸正色盯着宇文慕问道。

        众人闻言愣住了,皆小心翼翼瞄着宇文慕的脸色。宇文慕亦是一脸震惊,弄不清小九此话是何用意。

        “说话啊,你与他同床共枕多日难道不知?”见宇文慕不言语小九又问道。

        宇文慕见小九仍是一脸正经便知自己想多了,“香!且是我从未闻到过的香气。”

        “那便是了,怪不得阿颜这两回都没中毒。”小九嘀咕着又对宇文慕说道:“让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想与你说些有关阿颜的事。”

        宇文慕颔首示意人都退下,青蔓与丛夜也要退出去却被小九拦下了,“你们两个也留下听着吧,以后还是要你们想办法。”

        “阿颜身上的香气是雾霭林中毒瘴的味道。”小九如是说道。

        三人闻言大惊,“是雾霭郡里的雾霭林?缘何会去那儿?”青蔓忙问道。

        “是!我的家在雾霭林中,我们是雾霭的真鸟一族。六年前我们从宇文府将阿颜接到太阴宫中,就是我的家里。太阴宫里虽没有毒瘴可以住人,但宫中的真鸟时常飞进飞出,带些薄瘴进来,阿颜时常吸入这些毒瘴。反复病了好些回,好在他练了清辉剑,心肺强健,不足半年便适应了这些毒瘴,这毒瘴便一直积攒在他体内。我们常年生活在林中,自然闻不到毒瘴的香气,也就没在意过,直到阿颜这两回都没中毒,我才忆起毒瘴的事情。”小九如常说着,丝毫没去在意三人的震惊。

        “相传雾霭郡的毒瘴是天地混沌初开时遗留下来的仙气,用来平衡世间清浊。这毒瘴对人来说是剧毒,吸入顷刻间便会毙命,但倘若侥幸存活下来,这毒瘴便会寄宿在人的体内形成一道屏障,为宿主挡下寻常病气和寻常毒素。也是因着这道屏障,寻常剂量的药对颜夫人不起作用。”青蔓忆起曾在一本专门记录奇毒的册子上见到对此毒的记录。

        “如此说来,这毒瘴对阿颜便是没有坏处?”宇文慕听着青蔓的描述甚是心惊但也心存着一丝侥幸问道。

        青蔓明白宇文慕在想什么,摇着头说道:“方才说的皆是在宿主身体强健的情形下,若宿主患了重疾亦或受了重伤,毒瘴便会反噬,致使宿主毒发身亡。”

        青蔓的话无疑给了宇文慕一记重击,书颜入王府的这些时日竟还藏着如此凶险的隐患。

        “这便是我担心的,现下不知阿颜体内的毒素爆发的底线,四年前阿颜有过一次重病,拖了月余才好,那次没有毒发实属万幸。倘若往后阿颜身体变得虚弱了,再得同样重的病,便不敢保证能平安渡过了。”小九也将自己得担忧向青蔓一一道出。

        “我明白你的顾虑,倘若日后颜夫人身体极度虚弱,一场小小的风寒亦可能引起毒发。”

        青蔓见小九连连点头又说道:“只是当下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尽我所能将颜夫人身体养起来,才能争取时间寻找其他办法。”

        房中又陷入沉默,宇文慕明白解此毒俨然是在与天斗。他知道若不是六年前书颜被接到雾霭郡自己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书颜,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你们明知毒瘴得利害为何还要将阿颜带回雾霭郡?”

        小九听到质问并没有生气,如常说道:“我们自然是有办法对付毒瘴才将阿颜接走。我渡了灵气给他,他又练了清辉剑,迟早会适应毒瘴,当年阿颜的爷爷宋启山便是这样适应毒瘴的。况且我也没料到他兄长宋承祉会死,他若活着阿颜便在这大靖活不下去,我更是没料到阿颜竟为了见你几面愿意每年在毒瘴间往返。”

        宇文慕虽知书颜为了见他几面才来庆州,却不知背后竟是如此凶险。

        青蔓与丛夜听到贤宗与惠帝的名讳大惊,不曾想书颜竟是这般身世。两人跪在宇文慕面前等着人发话,宇文慕沉默片刻才道:“起来吧,无妨,阿颜的身世早晚是要让天下人知晓的。”

        宇文慕见小九惯是直言,连宋氏名讳都不避讳,便心下一转问道:“小九,阿颜究竟是你什么人?”

        “按你们的辈分论,阿颜应当叫我爷爷,当年宋启山叫我大哥。”小九又是语出惊人。

        房中三人闻言又是一惊,宇文慕也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多了个爷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问起。

        小九只当寻常,自顾说道:“远在大靖开国前,宋启山还是晋阳王时便遇到了我们太阴宫的上一任宫主盈真,盈真请求宋启山助真鸟一族灭了吴国,宋启山便帮我们灭了吴国。后来又因太阳宫无主和北方降龙岭的异动致使我们的太阴宫需落入太阴片刻。当时现任宫主橡橡还小无法在宫外生存,盈真便以助宋启山一统八国为交换要求宋启山护着橡橡直至太阴宫归阳。宋启山便入了雾霭林接橡橡,为对抗毒瘴盈真将清辉剑谱给了宋启山,我也随宋启山出了林帮他上阵杀敌。那时宋启山还不到三十岁,得知我已经五十多岁便称我为大哥。大靖开国后宋启山信守承诺将橡橡和我都接入了皇宫,我们就住在梦华宫里。宋启山一生勤政爱民至圣至明,唯一的污点便是当年为着梦华宫杀过一个言官,这恩情我们真鸟一族不会忘。况且我们在皇宫住了很多年,阿颜的父亲宋继琰是我跟橡橡看着长大的,自然也将他当家人。当年我们回到雾霭给宋继琰留了真鸟,若有变故放出真鸟,我们定会回来帮他。当年宫中事变,阿颜的母亲临死前放出真鸟,我们赶到时宋承祉已经是皇帝了,他说到底也是宋继琰的儿子我们不好杀,只能试着找找三岁的太子宋承栩,卫城境内的真鸟我们都问了,有的说死了,有的说没死。我潜入宫中发现很多年未开宫门的梦华宫不久前有过人的气息,便猜想人没死,寻了多年才辗转寻到宇文府,我便带着两个族人假扮行商将阿颜接走了。”

        三人听的云里雾里,有太多想问却不敢问,这么多事,件件是宫中秘辛,小九又偏是知无不言的心性。

        “我娘怎会信了你们,让你们将阿颜接走?”宇文慕想着如此难以置信的一段过往,安锦音当年怎会轻信。

        “你娘开始自然是不信我们,直到我拿出了宋启山的朱雀令她才相信我们。”小九如实说道。

        大靖开国之初,宋启山为开国五门造了五件信物。徐氏赐青龙令,武氏赐玄武令,白氏赐白虎令,携令皆可先令后旨,三令之军尽归朱雀。朱雀令便属宋氏所有,见令如见宋启山。

        只是三令虽常见,唯独朱雀令自宋启山死后便不知所踪,不想竟在小九手中,可见当年真鸟一族与宋氏交情之深。只可惜,这信物只赐予开国五门,徐氏亡了之后青龙令便随徐家末代家主徐真一同葬入万王陵,若不然,定远侯宇文敬也不至因无诏出营死在北芒山。

        随口一问便又扯出了朱雀令,房中三人再也不敢多问。

        “算了,再问便要从盘古开天地说起了,左右都是过去的事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阿颜身上的毒,既没有很好的法子,那日后便要万分小心的养着,万不能再像前些日子一样又是伤又是病的。”

        宇文慕心疼地望着床上的书颜又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对了小九,阿颜他自己知道吗?”

        “自然不知道,以阿颜的性子他若知道自己随时会死,断然不会与你相认,更不会与你成亲。”

        宇文慕闻言不安的看向身后的书颜,轻声说道:“那你还敢当着阿颜的面说这么多?万一他醒了”

        小九无奈望着宇文慕,如常说道:“我在这,他不会醒!”

        宇文慕一脸将信将疑的回头看着熟睡的书颜,身旁的青蔓闻言却问道:“这是为何?方才我为颜夫人把脉见脉象微弱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是,我在为阿颜借眠。这是橡橡为阿颜想出来办法,世间万物皆为阴阳相合而成,阿颜命中太阴之势过猛,梦魇来的极凶,终日不得安寝。我在这便是将他命中的太阴暂存在我的体内,所有的梦魇亦会随着太阴转至我的意识中。现下阿颜体内只有一半的生命,心跳脉象呼吸皆比寻常时候轻上许多。”

        “怪不得我回房这几日阿颜整夜整夜得睡不着,往后还是要你守着他才行。”宇文慕这才知晓其中缘由,心中升起愧疚,更多的则是失落,时至今日书颜都未曾想过依靠他半分。

        小九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要让他自己找回睡眠才好,我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过些时日我便要回一趟雾霭。我走的这段时日,你寻几个可靠的人守着他,别让他再受伤。”

        宇文慕闻言沉默着轻抚书颜的指尖,却有种怎么也抓不住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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