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我湿了
时辰尚早，众弟子尚未起床练功，方圆瞧了一眼隔壁白飞飞的房间，见并无动静，便悄悄推门回了屋子。
方一进门，就见青云道长正端坐在桌前，笑望着他。
“师父，您怎么在这？”
方圆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
青云拍拍桌上叠得整齐的道袍，笑道：“昨夜时辰已晚，未免惊动其他人，我便把道服给你拿了回来，顺便在你房中讨了杯茶水，不请自来，你这小孩儿可不要生气。”
方圆又是一揖：“师父说的哪里话，倒是弟子让师父忧心了。”
青云摆摆手：“她走了？可有伤你？”
“自然没有。那位姐姐并不是坏人。”
青云点点头，端起杯子徐徐饮尽，又示意方圆将手中锯齿般的木剑递过来，瞧着剑刃笑道：
“你是兰州人士，这般好茶左近可是没有，想来家世富贵，父母疼爱，如何却跑到山上来吃苦学道？”
方圆见他并没有继续追问昨夜那女子的事情，也索性不再往下谈，只答道：“去岁的兰州之战，弟子也现场，观星台和齐天大圣的法术神通实在叫人震撼。
“弟子家中的确尚算殷实，但对于百姓苍生，金银可以遮风果腹，可仙人一指，高城变残垣、雾阁变瓦砾，能阻挡箭器的城墙，在术法之下灰飞烟灭，更何况凡胎肉体？
“弟子潜心学艺，一是为了护家人平安，二是志向于道途。”
青云听到观星台，眼色一变，浮尘一摆，道：“天下苍生多是面朝黄土，我等门派避世千载，自是与俗世王权冲突，多少年来，能有缘修道学法者百万中无一。
“适逢当世契机，仙门现世，你既有心向道，今后该心怀疾苦百姓，护一家之周全是小，护一域之周全为大。”
对于这种道德捆绑，方圆不想辩解，便道：“弟子记住了。”
“飞飞天赋很好，而且自幼修习《清心经》，你们平时可多比较技艺，后山的演武场荒废多年。书院周遭都有比试的场地，课业之后，你们自可以申请使用。”
青云道长站起身，将锯齿剑递还给方圆，又说：“这柄桃木剑虽然不是神兵利器，但你小小年纪能力透剑身，使刃崩而不折，也说明了有些巧劲。
“可《清心经》法如其名，最忌焦躁，这柄剑你收着，见之，当勤缅此遭，不可再胡砍一通，晌午你自去管事处再领一柄新的罢。”
方圆接回木剑，躬身答应。
青云道长行出门外，又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方圆，说：“你一夜未眠，上午的课业可先停一日，昨夜的事……”
“弟子明白，不会张扬。”
青云点点头，扬长而去。
方圆乐得休息，翻身上床便呼呼大睡，饶是他满腹心事和疑问，也暂时抛之九霄云外。
日照窗棂，他却大梦正酣。
睡梦中，他好似来到一处黄沙漫天的地方，一片沙海之中沉积着一汪水潭，潭边两株碧萝突兀而生，树下倚着一个身形窈窕的青衫女子。
狂沙漫卷，看不清样貌，可他下意识觉得这幅画面无比熟悉。
他尝试着踱步向前，却抬不起脚来，正焦急之中，突然水潭翻卷，将那女子刹那间拖进潭底。
“不！”
方圆在梦中凄厉大喊。
大风停歇、飞沙沉落，他自沙中拔出双腿，飞快跃进水潭，可潭水只及膝深，哪里还有那神秘女子的身影？
他颓然跌坐在水潭中央，忽闻一阵苍凉的箫声，音调婉转悠扬，穿透万里黄沙，在烟尘里细细回荡。
伴着箫声，他终于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己竟然湿了……他抹掉眼角流下的两滴泪水，有些怅然。
‘最近见的全是女神级别的，应该做春梦才对，怎么梦着个这……还特么哭了，真是莫名其妙。’
日上正中，方圆正想去找外门管事，却听房门轻叩。
开门后却见是白飞飞一袭素色长袍，站在门外，秀美的脸上略带疲惫，便闪身让她进屋。
“白师姐？你怎地来了？”
白飞飞只是站在门口，并未入内：
“昨夜你冲入后山，我寻你不着，却遇见了师父，他说你今日午时便能归来，我趁着午休过来瞧瞧，毕竟你是同我比武才走失的。”
方圆挠挠头，嗮笑道：“天没亮我就回来了，只是青云师父让我休息半天，这才耽误了上午的课业，劳师姐记挂了。”
白飞飞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见她转身欲走，方圆又道：
“对了，白师姐。
师傅跟我说你自幼学习《清心经》，让我闲暇时可以同你练习，我心里感激，但也要事先问问你的意见，若是你无暇顾及，那便算了。”
白飞飞站住身子，没有立即回答，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也能看出似乎在思索。
方圆的心思也飘走了，不知怎地，昨夜那妖……窈窕女子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可分别至今，心中始终难以忘却，那道流转的眼波不经意间在他脑中划下深深深深的痕迹。
半晌，白飞飞开口说：“自今日起，每两日戌时晚课后，你来找我吧。”
方圆回过神，笑着一揖，目送白飞飞离去，背影婀娜，秀发束拢，一晃一晃。
…………
…………
太乙山距离最近的镇子尚有几十里地，山下密林森森、巨树虬结。
两千年前妙法祖师的封神一剑，形成了一条巨大的沟壑，梦溪自中间蜿蜒而下。
一位红衣女子从远处林中沿着溪水翩然而至。
这女子容貌美丽异常，眉间淡淡的一簇火焰印记，手中斜握着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
溪边黄蝶群飞，她却一步三丈，蝴蝶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自是缩地成寸的神通。
突然，林中闪现出两个灰色身影，女子脚步未顿，长剑轻吟一声陡然出鞘。
可那两道身影立马跪了。
跪在女子面前：“圣女，火正神要见你。”
女子还剑入鞘，未发一言，红衣飘动，跟随两人没入山林。
三人身形极快，自林中穿行，半柱香的功夫便跃出十数里地。
此处深入丛林，荒无人迹，远远传来一阵奇特的‘啾啾’鸟鸣。
又行一阵，豁然开朗，前方是一汪碧绿湖水，湖中央露出一方巨石，一黑袍男子负手站立其上，黑色斗篷遮住了头部，也看不清具体相貌如何。
那两个灰衣随从行至湖边便不再向前，女子径直御风跃向湖中，身影闪动间已落在石上，笔直站住，仍是片言未吐，只皱着眉头。
“木子，你来啦。”
黑袍人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国字方脸，剑眉星目，嘴角露笑，颇为英武，只是一头长发竟是银白如雪：“为师担心星云门找你的麻烦，便过来瞧瞧，顺道寻了个礼物给你。”
这女子自然就是掳走方圆的那一位，她听到此话，才冷冰冰地吐出一句：“我姓李。”
黑袍男子不以为忤，从袖中掏出一截巴掌大的短小玉笛，横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声，笛声带着缕缕真气扩散出去。
又是一阵‘啾啾’的鸟叫，林中树叶耸动，一只色彩艳丽的大鸟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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