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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三声叹息


  坤宁宫,民间称为后三宫。

  从前朝起便是历朝历代皇后居住的寝宫,盛浅予在这儿住了二十余年。

  宫中传言她之所以不愿搬去慈宁宫(太后居住寝宫),是因为她仍挂念着已经亡故的文宗皇帝。

  不过也有人有不同看法,最近有小道消息称,盛浅予已经私下命工部派人将乾清宫进行重新修缮。

  乾清宫,那是历朝历代皇帝寝宫,不过自打隆符十二年起,乾清宫就彻底荒废,那位论起智谋和野望都不输于其父亲的肺痨小皇帝,常年驻守在不还城,用自己那条天底下最为尊贵的性命来恪守他父亲文宗皇帝在世时喊出的口号:“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极少返京。

  也因此,如今朝廷大小事都是盛浅予在处理,这也是为何近来民间猜测盛浅予极有可能称帝,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尊女帝的主要原因。

  现今盛浅予悄悄命人修缮乾清宫,更是有力佐证了这一猜测——她已经做好了入主乾清宫的准备。

  午时,太阳最是不饶人的时候,坤宁宫前一堵红墙轰然破裂,尘灰纷扬中一道人影缓缓步入,青衫淡然,正是那新晋儒圣南山牧野。

  站在坤宁宫外,南山牧野放眼望去,见得一派寂寥无人,原先伺候盛浅予的那些个太监宫女,此时此刻都乌泱泱聚集在摘星楼底下,抻着脖子仰头细望,一颗颗心都吊在嗓子眼里了,生怕那位万金之躯有半点闪失。

  见无人阻拦,南山牧野不禁皱了皱眉,怀疑有埋伏,不过他心性似铁,今日决心要将恩师遗骸带走,便是盛浅予从不还城请来上千精兵,他也不惧不畏。

  一念及此,南山牧野掀衣入门。

  待得进入宫中,南山牧野左右旁顾,坤宁宫内无人影踪,似是并无埋伏。

  他缓慢脚步,不晓得盛浅予那妖女将他恩师遗骸置于何处,越过东侧两间暖阁,但见帷幔轻拂,南山牧野快步走上前,将那帷幔撩开,床榻之上空无一人,想来也是,盛浅予便是再妖再狠,也不至于将一具尸骨放在自己床上。

  南山牧野暗道自己心急则乱,便强自压下焦躁,忽地,他鼻翼微扇,嗅见一股淡淡微臭味道,疑是尸臭,于是循味而走,不消半柱香功夫,南山牧野穿过一道棂花扇门,来到坤宁宫后锅灶处,此地过去作杀牲煮肉之用,现已废弃,南北西有三面坑,是祭神场所。

  锅灶之旁,赵克己尸身横卧于地,南山牧野快步走上前,顿时悲从心来,怒发冲冠,却见老人脸孔铁青,尸斑处处,蝇虫如雾似盘旋,衣衫未遮掩处腐烂见骨,一袭绣有仙鹤锦鸡袍子散发恶臭,令人难以辨认出这是那个权势煊赫至极点的右相大人。

  南山牧野咬着牙齿,轻喝一声,那些黑雾蝇虫顿时化作齑粉。

  不顾恶臭,南山牧野按捺怒气,缓缓弯下腰,将老人横抱而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穿过坤宁宫,沿着来时路,打算离开。

  盛浅予如此对待这尊三朝元老,已经触碰至他心中底线,心说就算赵克己有意阻拦你盛浅予称帝之路,如今他死也死了,赵府上下都已尽归黄泉,你却还要如此对待他的遗骸,未免太过残忍无情,好歹这个老人也为大宋劳心劳力一辈子,落得个全尸厚葬,总是应该,盛浅予你这样做,不怕报应?

  如此想着,南山牧野忽地停下脚步,脸色肃然地看向前方。

  日光泼洒,红墙阴影之中,站着一道高瘦人影,朝着他的方向,静静而视。

  南山牧野无声地道出那人名姓:“曹晚秋!”

  他的嘴角露出些许苦涩,更有着深重恚怒,他和这尊白袍将军多年老友,想不到盛浅予竟然有本事将他从白帝城请出来,看来是打定决心让他走不出这座上京了。

  “南山兄,奉太后旨谕,今日你不得离开上京。”

  红墙阴影中传出一声轻轻叹息,那道高瘦人影朝着南山牧野走了几步,走出阴影,露出真容,竟是一白面白须男子,中年模样,却不见老态,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不像是大宋江湖传言那样,长有三头六臂,身高九尺之长,倒像是那些个寒窗苦读的书生。

  曹晚秋负手而立,白袍猎猎。

  这个出身自江宁织造曹家的嫡长子,初及弱冠之时就以“妙有姿容”而闻名当世,曾和绣王夏倚天、西域奇才南山牧野并称为大宋三大美男子,白马书院上代院长王蒙朔曾经如此点评他,称其“上马能杀贼,下马能作诗”,果不其然,曹晚秋二十三岁那一年弃笔从戎,从而建下不世功业,杀得春秋各国闻风丧胆,得了个“千军万马避白袍”的极尊贵之称。

  南山牧野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老友,认真问道:“是今日不得离开,还是永日不得离开?”

  曹晚秋低首沉吟,又是一声叹息,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南山牧野,一字一顿道:“得罪了!”

  话音落,便已欺身上前,这尊镇守大宋沙场江湖整三十载的绝世高手,对付南山牧野一个初入儒圣境界的曾经文弱书生,竟然选择主动进攻,不得不叫人惊讶。

  不过南山牧野对此却不觉奇怪,作为曹晚秋老友,他了解他,常言道下棋可观人,他曾和曹晚秋对弈百局,深知这位曹家嫡长子心性,曹晚秋痛恶那些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把戏,他擅使阳谋。

  曹晚秋攻,那南山牧野便守。

  南山牧野刚将恩师遗骸放下,站起身就感觉到胸前一股劲风袭来,他脚尖轻点,身形飘似后退,如鹞如鹰般轻盈。

  但听得几声爆响,曹晚秋步步生莲,背后绵延出一串脚印,石板路寸寸裂开。

  曹晚秋如一支暴射而出的箭矢,转眼之间便已欺至南山牧野身前,紧接着向前刀劈似掼出一拳,仿佛攻城之锤般,砸向南山牧野前胸,拳掌之间裹挟有风雷气,逼得南山牧野青衫飒飒作响,不禁有些胸闷,急忙后退。

  南山牧野这一退,连退百丈。

  曹晚秋得势不饶人,一拳接着一拳。

  两侧红墙包夹,其间漫漫长道,只见得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前者退后者进,辗转腾挪间已急掠百丈,沿路石板尽皆翻起,仿佛被人犁过一般。

  曹晚秋似是气机无所穷尽,南山牧野原想等他这一番攻势结束,趁着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时,再伺机而动,可他不知道武夫止境,本就是气机流转似大江大河,奔腾不息,绵延无尽,极少有气尽力竭的时候,他想等曹晚秋疲乏,起初就打错了算盘。

  南山牧野好似有所领悟,知晓自己不能再就此避让,于是蓦然刹住脚步,上半截身体朝后微仰,全身呈倾斜态,借着余势向后急速滑行,一双布鞋在石板路上留下两道淡淡焦印。

  南山牧野就此停住,可曹晚秋却未见止势,依旧追了上前,朝着南山牧野前胸凶横掼下一拳,说时迟那时快,眼见这一拳即将砸落,下一刻便是胸膛凹陷,南山牧野却不紧不慢,只见他缓缓抬起双手,凭空作圆,两掌间莫名兴出一股阴柔之势,将曹晚秋那一拳包裹其中,原本裹挟于这一拳之中的蛮横力道竟被他悉数卸去。

  继而双掌翻飞,先是翻掌向内,再是猛而朝前一推,潮水般庞大力量涌向曹晚秋。

  “来得好!”

  曹晚秋低喝一声,眸子中闪过浓烈赞赏,脸色却不惧不畏,双脚深深扎入石板当中,宛如一株山顶顽松,身形不动不摇,全然将这股巨力接下,神态平淡,唯有那一袭白袍猎猎鼓荡,才看得出南山牧野这招余味无穷。

  就连曹晚秋背后十数块石板都被吹飞而起,重重摔地,或砸着红墙,摔得粉碎。

  见曹晚秋丝毫不受影响,南山牧野脸上闪过一丝讶色,深知自己儒圣境界虽是同武夫止境相比不差分毫,可他和曹晚秋不同,曹晚秋打遍天下无敌手,若不是输了武当道尊半招,他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论起生死搏杀之道,他南山牧野还差得很远。

  接下南山牧野这一招后,曹晚秋陡然翻腕,鹰爪似反扣住南山牧野双腕,继而忽地发力,拽着南山牧野身体向下一沉,南山牧野无法抵抗,同曹晚秋一样,两脚陷入石板,一时间进退不能。

  再看曹晚秋,他嘴角微掀,双手似游龙般沿着南山牧野双臂而上,攥住其肩胛骨,还未待他发力,南山牧野迅速做出反抗,心中警兆丛生,心知若是被曹晚秋废去了双手,他今日便是逃出皇城,也走不出上京。

  “吾善养浩然之气!”

  心中默念,南山牧野脚底登时一松,原先禁锢着他的石板瞬间化作齑粉,他身形一矮,挣开曹晚秋控制,向后暴退三丈,继而凭空跃起,飘然落至墙檐。

  曹晚秋并未追赶,反而静静看着南山牧野,问道:“六年前那个中秋,上京城有人悟道,是你吧?”

  不待南山牧野回答,他又说:“道武合流乃是此路终极,仅凭悟道,你便能和我等比肩,若是再加上习武,也许那个老头子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可惜啊。”

  这是他今日第三次叹息,盛浅予用尽了夏家和他最后一点情分,只求南山牧野一死,他纵是再想放这位老友离开也不行,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南山牧野今天必须死……

  叹罢,曹晚秋倏然跃起,平地起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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