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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初入南曲


  一番感慨过后,吴清垣一马当先,率先迈开脚步,往那一扇绘有牡丹图案的圆月拱门走去。

  此乃南曲,牡丹乃是花中之王,远胜桃花、柳枝。三曲之中,南曲最是鹤立鸡群,一如牡丹,来往者多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吴清垣如今乃是检校千牛卫副统领,属于官宦,南曲最适合他不过。

  吴清垣背后,赵西洲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但仅是一刹那,他便也跟随了上去。

  背着一道算盘,从清凉道来到上京,赵西洲别无他求,为的就是领悟算珠之术,奈何至今也触不到门槛,李老头与他说要多闻多见多领略,这平康坊尽管是烟花之地,其中未尝不有他领悟大道的绝妙契机。

  想到此处,赵西洲便想通了,举步而入。

  进了南曲,多是宵台林立,假山花园坐落其中,园林亭榭鳞次栉比,庭院精美绝伦,美人如歌如玉,约有妓馆数十家,美妓上千人,真正是叫人目不暇接。

  两人七兜八转,很快便来到南曲中段,吴清垣始终唇边泛着微笑,一路目不斜视,对两侧楼上向他挥弄香帕的窈窕女子视若无睹,赵西洲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如果换作是燕唯卿来此,一定会面红耳赤,嗫喏说不出话来。

  姑娘们都有眼力,吴清垣步伐匆匆,目标明确,一看便是有备而来,赵西洲丰神俊朗,冷静如冰,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此二人定是为了深处那一位清傲花魁而来,自然看不上她们这些胭脂俗粉,当然,与北曲那些卑屑娼妓相比,她们色艺俱佳,通晓琴棋书画,自然要体面得多。不过与深处那一位相比,她们就要相形见绌许多了。

  两人逐渐深入,突然,他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来不及回头,背后便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们猛地撞开,一人自他们之间冲了过去,此人步子极快,转眼间便已看不到踪影。

  赵西洲被撞得踉跄了一下才堪堪站稳,寡淡眉头往眉心靠。

  吴清垣尽管武功低下,但到底是随着越池周不鸣操练过一段时间的人,仅是身子摇晃了一下就稳定住了。他没好气地骂道:“急色鬼,两边不走,非得走我们中间过,不长眼?!”骂完,他关切地看向赵西洲,问道:“你没事吧?”赵西洲摇摇头,表示他无碍。

  “那就好。”吴清垣笑了笑。

  “我还担心你细胳膊细腿,别被这人撞断了,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这人,要是看到,他肯定要付出代价。”他恨恨说道。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南曲深处,平康坊三曲说是曲巷,其实路面相当宽敞,能容两辆双辕辎车通行。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南曲深处有一处宅院,停驻了不少车马,车上空荡无人,吴清垣解释道:“上京有佳人,遗世而独立。这里边——”

  他往那处宅院眨了眨眼,“就是这位佳人。”

  一边说,他一边摇头晃脑,“说起这佳人,也是十分可惜。长久以来,她一直被视为右相之子赵徽的禁裔,无人敢染指半分,导致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不过如今,赵徽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已经死了,那么这位禁裔就不得不另寻恩客了,这些人,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说来奇怪,根据这位佳人的鸨母所说,她竟然是个雏儿,那位臭名昭著的赵徽赵公子,居然一直没舍得动她,也不失为奇事一桩了。”

  “始终蒙着神秘面纱的都知(大宋最顶尖的名妓被叫作“都知”),右相之子的禁裔,再加上是个雏儿,足以勾动任何一个男人的心弦了。”吴清垣斜睨着那处庭院,“这里面,估计已经人满为患,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指不定,还能被那位佳人挑中,做她的新恩客呢。”

  赵徽……赵西洲没来由地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吴清垣抛下他,往那处宅院快步走去,赵西洲一边回忆一边跟上。

  进了宅院,院内高台林立,奇卉珍禽毕呈,此乃前庭,过了围廊,便至后院,园内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中有云有日,隐隐亦可见一轮暗月,气派别致恢弘。微风吹过前庭,曲折回转间,将喧嚣纷扰拒之院外,光影错落间,流水潺潺,平康坊内只有中曲有一条曲水蜿蜒其中,此水便连通中曲,特殊至极。

  吴清垣颇有几分神往地说道:“人人皆道赵徽恶名昭著,不过依我看来,这位右相独子亦有其令人称道之处,光是这方庭院,便花费了他不少心思吧。看得出来,他对那位巧凝姑娘十分上心,可惜呐,死后元知万事空,这只他费心豢养了许多年的笼中雀,他一死就得归别人养喽。”

  穿厅过院,一路只见堂宇宽静,只是隐约间有喧嚷传来,又走了一段,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对设,俄见粉墙环饰,中有一方拱形门洞,内可见人影幢幢,喧嚷便是从此而来。

  吴清垣、赵西洲两人走入,正如吴清垣所料,此地人满为患,人头攒簇,有人打扮华贵,找了处树荫石椅,有人明显下人打扮,双手揣于袖管,皆候于大堂之前。

  大堂,通常用来摆宴开席,客人们往往互相谦让一番,便入席坐定,乐队们也开始奏乐,酒菜上席。不过这位巧凝姑娘一直以来都只接待赵徽这一位恩客,乐队早已废弃,今日此地除了这些人以外,便只有一位鸨母,以及始终不露庐山真面目的巧凝姑娘。

  吴清垣小声指点道:“记住一点,在上京,跪不如站,站不如坐。那边那位坐着的,十有八九是哪一家王公子弟,这些站着的、下人打扮的,多数是朝中哪位官老爷碍于面子,不愿意亲自来,派管事的前来。还有那些人,同样站着,不过看年纪,应该也是哪一家官宦子弟,和那边那位坐着的差不多,但是地位显然要差上不少。”

  一边说,他一边将音量压得更小了:“别看这些人来势汹汹,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没用,这里是平康坊,里边是那位巧凝姑娘,虽然说到底只是个妓女,不过也不是一般妓女,那可是都知,光靠钱财可不足以让她动心,以我了解,这般女子,首先看重眼缘,其次是才艺,钱财那是鸨母需要考虑的事,所以说,咱们俩还是有机会的。”

  吴清垣脸上露出傲然之色,论起才艺,江左吴家子弟从来不输给任何人。

  赵西洲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让见惯了他淡然做派的吴清垣不禁有些吃惊,心说到底是男人,再清高淡然,也敌不过漂亮女子诱惑,不过——

  吴清垣一把揽住赵西洲肩膀,低声说道:“我跟你说,哪怕这位凝儿姑娘再天香国色,你也千万不要动真心,说到底,也只是个妓女。过几年,你跟我回江左,我把我妹介绍给你,论姿色,我妹不输给任何人,要不是隆符年间不选秀女了,她可是板上钉钉的秀女人选。即便如此,上门提亲的人也踏破门槛。”

  赵西洲不动声色地矮下身子,从吴清垣手里挣脱开来,静静地看向前方。

  吴清垣笑了笑,也没有继续说道下去,说一千道一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哪怕他把他妹妹吹上天了,也得人家看得上他妹妹才行,说真的,他觉得赵西洲与他妹妹挺配的,一个性子清冷,一个性情火爆,一个寡言少语,一个话痨成疾,又是郎貌女才,这不是绝配是什么?

  吴清垣一人唱独角戏之时,人群逐渐骚动起来,吴清垣、赵西洲二人站于人群之后,因此也看不见、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何事。

  吴清垣耳朵尖,隐约间有“求其元”“获其元”之词传入了他耳中,他脸上露出戏谑笑容,见旁边赵西洲面露不解,他解释道:“求其元,你应该听说过,这种事一般都发生在豆蔻之时,像这位巧凝姑娘,怎么说也已经是花信之岁了,居然还会出现这种事,也算是奇闻了。”

  尽管吴清垣一番解释,赵西洲依然不怎么理解,他低下头,觉得这种场所的确不怎么适合自己,在这里他真的能够找到领悟算珠之道的关窍吗?他有些后悔了。

  巧合的是,正当楼下诸君竞买叫价正起劲的时候,楼上一位绝艳女子,心中亦是生出不尽悔意。

  为了保住这一方赵徽用尽心思打造的宅院,薛巧凝不得不答应鸨母要求,出卖身体,另寻恩客。

  在她心里,始终坚信着一件事,那就是赵徽一定没有死,一定正躲藏在某个地方卧薪尝胆,一定会重返上京,然而,在她心中,其实也未尝不有过最绝望、最黑暗的猜测。

  她之所以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钱财,目的很纯粹——为了保住这方宅院。

  这里是她最后的念想了,她希望如果赵徽有朝一日回来了,还能在这里找回一点点慰藉。母亲因病早逝,父亲被人陷害致死,偌大一个上京,也只有她能够给赵徽一点点安慰了。

  如果赵徽不会再回来了,这方宅院,也将会是她生命中最后一点能够抓到的光芒。

  可是,赵徽还会回来吗?

  可是,她能撑到赵徽回来那一天吗?

  急色、冷漠而又贪婪的叫价声,回荡在她的耳畔,她感受到无尽冷意正顺着她的脊椎蔓延,那些炽热又透着漠然的眼神,宛如一只又一只瘦骨嶙峋的血手,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后悔了,可是她又无法反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尽黑暗向她笼罩而来,无边无际,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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