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如梦翎羽（二）
“嘭！”
正当柳如梦要喝下酒时，一声撞门声响起。她停了下来，向门边望去，便见一个喝得烂醉的酒鬼闯了进来，这酒鬼头发散乱，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样子，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俨然一个公子哥的模样。
“酒！酒！酒！我要喝酒……”那酒鬼东倒西歪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圆桌旁。
“哪儿来的酒鬼，快些滚出去！”那陈公子拍桌而起，怒视着酒鬼。
“咦！你有酒，快些拿来。”酒鬼不去理会他，一双眼如同看到宝藏般盯着柳如梦手中酒杯，说着一把将酒杯抢了过来。
“不许喝！”陈公子急喝一声，便去抢夺酒杯，那酒鬼连忙捧着酒杯避开。
“算了，一杯酒罢了，就给他吧。”柳如梦伸手劝阻的时候，那酒鬼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一口喝了下去，咂嘴道：“嗯！果然是好酒，味道好生特别。”
陈公子眼见那酒鬼已将酒喝下，双目圆睁，呼吸很是急促，急喝道：“还不快滚！”
“哼！滚……滚……滚就滚。”那酒鬼正欲离去，突然双手扼住喉咙，嘴角有着鲜血流出，“这酒……有毒！”而后便直直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这……”见这酒鬼中毒身亡，柳如梦瞪大了眼睛，她转头看去，却见她的情郎脸上没有分毫意外。他呼吸急促，不去看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泪水再次滴落，她跌坐在凳子上。黑暗如潮水般将她围拢，空气中似是有着凛冽的寒风，她觉得冷极了。
“这是她的意思还是你要这样做？”她抬头望着他，眼中似是有着什么东西闪烁。她期待着，期待着他告诉她，他是被逼无奈。
他久久没有言语，努力平复着呼吸，直到掌心因紧捏的拳头流出鲜血。他深深吐息，松开了拳头，将门关上后坐在了她的旁边。
“其实我从未告诉过她你的存在。”他低下头，笑着道。这笑容夹杂着无奈、苦涩与自嘲。
她紧紧攥住裙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从未向她提过你。可两个月前，她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你的存在，我只能向她坦白，告诉她我们的事情。我原本以为她会很伤心，会很坚决地让我同你断绝来往。可她没有，她的确很伤心，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默默哭了一夜，可是第二天她竟然让我娶你进门。”他突然有些癫狂起来，表情狰狞，喊道：“她怎么能让我娶你？怎么可以！？”
“你从未想过要娶我？”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与绝望。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她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着。
“如梦，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他双手抓住柳如梦的手，泛起泪花的双眼紧盯着柳如梦，“可我不能娶你，我陈翎身为鄢州令，又是当朝丞相的女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怎么能娶一个……一个青楼女子。我不能，我不能！你明白吗？”他又是低下头，眼睛胡乱转动着。
“你应该清楚，我这一生只有过你一个男人。”她哽咽着，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抽干她所有的精力。
“我知道，我知道。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况且就算你的身子再干净，可你毕竟是青楼女子啊……”
她忽然轻笑一声，泪水却更加汹涌。她紧抿着嘴唇，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烙印在灵魂之上的脸，此时却是那么陌生。
陈翎觉得此刻他就像是一个躲藏在黑暗里的幽灵，而她的笑像是惊雷在他耳畔响彻，她的眼神像是那亮得耀眼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让他无处躲藏。于是，他的心慌乱了，他大喊道：“你不要笑！不要一直盯着我！”可他的吼叫却没有任何效果，她仍在低声笑着，仍在看着。他愤怒了，他看到了桌上自己那杯未曾喝下的酒。他咽下一口唾沫，一只手抓起酒杯，一只手捏住她的双颊，迫使她张开嘴。他狰狞地喊：“喝了它！”
说着就要将酒倒入柳如梦口中，柳如梦望着他狰狞的面目，未作任何抵抗，她闭上了眼睛。可就在酒即将要被灌进柳如梦口中时，陈翎手中的酒杯却突然飞了出去，碰在墙上，在清脆的响声中碎了一地。
“你可真是一个混蛋啊。”
陈翎柳如梦循声望去，却都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原本已中毒身亡的酒鬼竟慢慢站起身来。随着起身，他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袍变成一身胜雪白衣，散落的头发也整整齐齐披于身后，脸上的胡渣也已不在。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敖天。敖天冰冷的目光看向王林，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陈翎看着敖天，像是看到了幽灵般。“哼！”他话未说完，便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敖天一步一步走到他的旁边，低下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如同一个神灵般，冷漠又神圣地道：“为什么？她那么爱你，为什么？”
他不敢抬头看敖天，亦不敢看柳如梦，只能呆呆望着地板，“我也不想的，可她是一个青楼女子，我……”
“住口！”敖天怒喝，接着道：“你还真有脸说，你身为一个男人，却让自己的女人沦落风尘，本就无颜苟活于世。而今她不嫌弃你这无用的东西，你却反要害她性命。似你这般无情无义，阴狠毒辣之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敖天右手之上，紫金色元力萦绕，眼见便要打在王林身上。
“不要！”柳如梦喊道。
敖天向她看去，“直至此时，你依然要护着他吗？”
柳如梦看着躺在地上的陈翎，被泪珠模糊的双眼中看不到任何仇恨，她轻笑着，“他是我的选择，走到今天也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怨任何人。”
陈翎眼角泪水滑落，他本想求柳如梦说情，让眼前这人饶自己一命，可此刻他却无颜开口，他低下头去，再不敢看柳如梦。
“她是一个好女人，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鲜血自柳如梦嘴角流出，滑过她的下颌，滑过颈部，浸染在她的前胸上，将那粉红色的衣服染得鲜红，她的身体向下倒去。
敖天瞬间抱住了她将要倾倒的身体，此时他才注意到那原本在圆桌中间的酒壶不知何时到了柳如梦所坐位置前方。
“如梦！”陈翎喊道，他想起身，却发现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完全动弹不得。
“你这个笨女人！”敖天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其上有着元力笼罩。
“不要……”柳如梦伸手抓住敖天右手，“公子，如梦谢谢您的好意，只是如梦在这世上已没有任何牵挂，就让如梦去吧……”
敖天看着她的眼睛，她那美丽的双眸中空洞洞的，没有任何生机。手指之上元力消散。
一个人的心若是死了，纵是救回了她的性命，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多谢公子成全。”她放下手，看着手腕上那只镯子，脸上仍旧挂着微笑，泪水却不再流下。
“我能看看你的记忆吗？”敖天看了眼那个镯子，突然问道。
“记忆？”柳如梦不解敖天意思，见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便道：“好。”
敖天食指轻触她的额头，绵柔的元力进入她的脑海，找寻着她脑海深处藏着的那些甜蜜与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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